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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sey a

  柳青竹裹着衣裳,疾步出了石屋,穴风凛凛刮过腿间,粘腻的液体干涸在大腿内测。石壁上挂着排壁灯,灯油将要燃尽了,焰苗岌岌可危地摇动,映得人影绰绰,渗入薄衫勾勒出聘婷曲线。
  她顺着灯火往前走,十步后,裙尾晃动了一下,她步履停驻,伸手摸了摸右侧的石壁,果不其然,石壁上有一道不浅的罅隙。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将门推动,另一间石屋正藏在门后。
  汗液顺着背脊滑落,柳青竹气喘吁吁地停下,抬眸看向屋内光景——这间石屋空荡当,唯有角落安了座铁笼,铁笼中正关着蓬头垢面的婉玉。
  柳青竹心尖蓦颤,下意识上前一步。突兀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石屋回荡,婉玉蜷缩的身影动了动,她抬起脏兮兮的面庞,视线落在那抹青衣上,干裂的嘴唇翕动:“姑娘。”
  柳青竹紧抿着唇,目光渐移,落在铁笼旁那道盘坐着的身影上。那人淹在阴翳处,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起身,懒洋洋地撩起眼帘。
  “别来无恙,青竹美人。”
  看清那人面容,柳青竹紧绷的眉峰一松,红唇开合:“真是许久未见,秋蝶姑娘。”
  秋蝶慢悠悠地上下打量她。青竹美人变了,眼底染了一层淡青,那双眸子也变得阴郁薄情。若说以前的青竹美人,眼中澄澈可容纳山海百川,那么如今的,只容得下一层黑压压的乌云,倒愈来愈像灵隐殿下。
  秋蝶心中五味杂陈,唇角却勾起一道漫不经心的笑,“眼下,我是不是该装作被你打晕?”
  柳青竹也笑了,目光灼灼,“你没得选。”
  秋蝶看着她手中紧握的剑,咋舌道:“还真是霸道。”
  柳青竹径直走来,擦肩时她若有若无地侧首,道:“你的那枚樱花还贴在我剑上。”
  闻言,秋蝶轻笑一声,无奈道:“你这人,还真是固执。就当我还你的净身之恩了。”
  柳青竹神色自若地劈开铁笼的锁链,婉玉伸出脏兮兮的手,摸了下她冰凉的手背。柳青竹冲她笑了一下,道:“走吧。”
  婉玉借着她的力道起身,忽然脚下猛地一震,柳青竹连忙扶住她,慌忙向四周望去,只见石壁“轰隆隆”摇动起来,几粒石砾砸在两人头顶。柳青竹看向一旁无所事事的秋蝶,问道:“怎么回事?”
  秋蝶环顾四周,淡淡道:“许是遇上山崩了。”
  话音刚落,三人头顶忽然落下一块巨石,婉玉瞳孔骤缩,迅速带着柳青竹侧身一躲,两人鞋边被砸出一道深坑,荡起一圈细尘。柳青竹抬头望去,一股洪流倾注而下,淋湿两人的衣裳,那紧邻的几块巨石也开始摇摇欲坠。指定网址不迷路:m i re n8.co m
  柳青竹心道不好,眉头紧皱着。山体滑坡,那条溪河被引了流,只怕这道洞穴马上就要被淹没了。
  “走。”柳青竹沉声道,拉住婉玉往外跑去。
  两人互相搀扶着,一路狂奔至穴口,洞窟崩塌得更为猛烈,脚边尽是被砸出的坑坑洼洼,河水混着污泥奔流而来,将鞋底的盐晶冲走,也淹没了两人的脚踝。秋蝶姑娘跟在她们身后,绣鞋都被泥流冲掉了一只。
  柳青竹紧盯着眼前的光亮,步伐似被灌了铅得越来越沉。忽然,那光亮晃了一瞬,一道幽暗的身影挡在了出口,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垂下来的那只手,皮肉翻飞,血淋淋可见森森白骨,鲜血顺着手腕坠落。
  柳青竹心下一惊,匆忙定住神,才认出这人正是被她遗忘的百里葳蕤。少年眼底燃着一束森幽鬼火,双手因为强硬挣脱镣铐而鲜血淋漓,那惨白如雪的容颜,活脱脱像地狱爬出的厉鬼。
  “哈”少年想笑,却笑不出来,喉间梗阻,吐出的话语也带着轻颤,“你要走吗?”
  柳青竹神色复杂,目光落在她血肉模糊的手背上,问道:“你疼吗?”
  “疼?”百里葳蕤死死盯住她,冷声道,“我更多的是恨。”
  柳青竹冷漠地看着她,回道:“我自问我不欠你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恨我?”
  “是啊,我没资格。”百里葳蕤大步走过来,猛地扣住她的肩膀,道,“你知不知道当下有多少人盯着那批江南悬案?你知不知道,你再查下去,你的头颅不知哪天就会悬在房梁上?”
  百里葳蕤肉眼可见地变得急躁,语速愈来愈快,“你以为我不恨他们、不想为你复仇?你明明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你也害怕前功尽弃,我岂不怕?但我比你清醒,我知道乱世无太平,想要平反,先要要一个安稳的天下。”
  婉玉被下了软筋散,一时推不开癫狂模样的百里葳蕤,只能虚虚护着柳青竹。柳青竹眉头紧锁,沉声吩咐:“婉玉,你先带着秋蝶出去。”
  “姑娘”
  “出去。”
  婉玉紧抿着唇,眼见劝不动,只好先行离开,临走前暗示性地拍了拍她腰间的七星龙渊。
  柳青竹望向百里葳蕤,临危不乱,“你既不是我,又如何能感同身受?我无法容忍昔日仇雠一步一步位极人臣,万人谄媚,万人跪拜。”
  百里葳蕤的手指越扣越紧,染坏那人肩头衣裳,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言语中也生出了一分冷静:“你只是不信我,怕我和那群人同流合污,是吗?”
  柳青竹忍耐到了极点,一把推开她,嘶吼道:“你替灭我全家的仇人做事,叫我如何信你?!”
  百里葳蕤踉跄几步,才堪堪稳住脚跟。污水漫过膝骨,少年佝偻地站立在原地,眼尾泛红,竟显得有些可怜。
  柳青竹喘着粗气,双眼干涩。不知为何,她有些心痛,十年的潦倒光阴磨出一身刺,扎得彼此遍体鳞伤,也许今后,也要如此千疮百孔地活下去了。
  她沉默地想着,觉得不该再同百里葳蕤浪费时间,径直撞开失魂落魄的人,踏着泥砾就要离去。
  百里葳蕤低垂着脑袋,双腿岿然不动,背影像一座沉默的山。
  泥沙漫过大腿,柳青竹步履维艰,耳边忽然落了一句:“明明姑娘也是想全身而退的,不然为何睡在仇人之女的身侧,却迟迟不敢下手?是怕殊途同归,还是,你对叶墨婷有情?”
  闻言,柳青竹脚步一顿,只觉她不可理喻。
  百里葳蕤自嘲一笑,道:“既然姑娘并不需要我,那么这个世间,于我而言也没什么意义了。”
  言罢,百里葳蕤逆流而行,朝漆黑一团的深涧走去。刚走几步,有人猛然拽住她,百里葳蕤不肯动,面上就挨了一巴掌,柳青竹怒不可遏:“你要寻死我不拦你,好歹别死在我跟前,我嫌晦气。”
  话语砸下,百里葳蕤被人拽了后领,拖着往出口走。途中她几番挣扎,被踹了几脚才安静下来。
  柳青竹将人甩在树干上,往她另一边白净的脸上甩了个对称的印子,骂道:“告诉我,这批盐到底怎么回事,说完你再要寻死觅活的,我保证不拦你。”
  百里葳蕤躺在草坪上,脸上两道火辣辣的掌印,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她双唇浅浅开合:“姑娘自己也清楚吧?不过就是叶萧两家以你体内的无可解作为要挟,在云山换取一间储盐驿道,而拓跋涉水,便是除你之外,人尽皆知的耳目。”
  “所以啊,宫家并不无辜。”百里葳蕤咧嘴一笑,唇角渗出的血被雨水冲刷,“圣女怎么能想到,自己亲手研制的毒药,会铸造如今的因果?”
  柳青竹双眸冷了下来,她拔出腰间匕首,高举在少年的头颅上。百里葳蕤噙着视死如归的浅笑,轻轻闭上双眼。
  预想的巨痛并未传来,耳边掠过一声闷响。浓密的睫羽微颤,百里葳蕤缓缓掀起眼皮,只见女人将匕首钉在她的脸侧,冰寒的触感擦过皮肉,被淋湿的墨发垂在她的锁骨上,柳青竹睥睨着她,寒声道:“事到如今,我们恩怨两清,到此为止。”
  话落,柳青竹扔下匕首,也抛下体无完肤的百里葳蕤。
  百里葳蕤宛如一滩死水,毫无波澜地眨动眼眸,良久,她才垂眸看向远处——女人只给她留下了一道朦胧的身影,徐徐消失在烟幕骤雨中。
  蓦然,一把伞为她遮去了大片的雨,身侧之人唏嘘道:“早日收手吧,你再如何做,她也不会为你动容。”
  百里葳蕤心不在焉地喃喃道:“那年,她也是这样为我撑伞。”
  秋蝶沉默地看着她,少顷,长长地叹了口气。
  柳青竹和婉玉下了山,随便找了客栈换掉脏透了的衣裳。
  婉玉捧上一碗热茶,问道:“姑娘,事已明了,我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虽然已经知悉了一个大概,但这其中许多的事,我还看不真切。”柳青竹接过热腾腾的茶盏,心事重重地抿了一口,“没有足够的证据,那两座大山,以及藏在他们庇护下的势力,还无法全部颠覆。”
  柳青竹动作一顿,眼前恍然闪过三姐姐抱着拓跋涉水死不瞑目的模样,紧接着,眉间尖锐地疼痛起来,她掐住大腿,尽量不让婉玉瞧出端倪。
  “那我们接下来”婉玉抿了下唇。
  柳青竹沉吟片刻,生忍着疼痛,将茶盏重重摔在桌面上。
  “去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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