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2

  接下来又开始唱歌,当然是寿星先唱。
  汪文芸和林棉小声说:“别听他唱,他只会唱西门庆的眼泪!土死了!”
  “胡说,我会得可多了。”陈承耳尖听到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熟门熟路地点了那首西门庆的眼泪。
  音乐前奏一响,汪文芸就没有留情地把耳朵堵住。
  “水浒里的妹妹个个长得美!”
  唱到副歌部分,他情绪越唱越高,竟然开始一个个给在场的人送亲吻祝福,不分男女。林棉的脸颊也被亲了一口。
  虽然这歌土得掉渣,可气氛一下子被拉满,大家笑成一团,连原本坐得拘谨的几个也都被他带动起来。林棉看着,觉得这就是陈承为什么总唱这首歌的原因。
  轮到汪文芸时,她让他“滚远点”,但还是被陈承紧紧抱住。
  “和你在一起是我人生的最美!”
  然后陈承在汪文芸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汪文芸终于挣脱出来,嫌弃地擦擦脸:“你给我适可而止。”
  林棉窝在沙发里,眼睛弯弯,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
  “好了,不开玩笑了,”陈承举起麦克风,语气突然变得正经,“接下来我要唱一首朋友的酒,送给在场所有一直支持我的好朋友。”
  “陈承你醉了!”有人说。
  “醉也得唱!给我点这首!”他毫不含糊地喊着。
  音乐响起的那一瞬,陈承脱下西装外套,跳上桌子。他高高举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唱。
  “往事绝不后悔,不必再理会!”
  他挥舞着外套,如同在舞台上做最后的谢幕。台下哄笑声炸开一片。
  “来!一起唱!”他一挥手,带动全场。
  “此刻朋友这杯酒最珍贵!”
  “好朋友,好朋友,今宵多欢畅!”
  灯光晃动,人声鼎沸,杯盏交错间,气氛已经无法控制地热了起来。有人站起来高举酒杯,有人跟着节拍挥手,还有人笑得趴在沙发上。
  林棉挥舞荧光棒,脸颊被暖色灯光映得红扑扑的。她的笑容几乎没有停过,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这热烈的空气灼热了她的心头。
  汪文芸也有点醉,她抱住林棉,觉得她真可爱,于是在林棉唇上亲了一口。
  “你的嘴唇好软啊!”她带着醉意赞美她。
  “你的也是……”林棉有点晕乎,笑着回应,脸更红了。
  灯光从绿色跳转成热烈的红色,一下子晃热整个包厢。
  “新年快乐!”有人喊。
  真是醉了。整个包厢像一锅沸腾的热汤,笑闹声、音乐声、玻璃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把这个夜晚煮得滚烫而轻狂。
  林棉的手机又震了一下,她只好偷偷溜出包厢。
  走廊灯光昏黄,空气比里面凉得多。她靠在墙边,气还没喘匀,就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低的问句:“你还不回家?”
  那边很安静,和包厢里沸腾的笑声、酒气与灯光完全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林棉靠着墙,眨了眨眼:“快回了,快回了……”她没头没脑地脱口而出,“我爱你。”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愣了半秒,随即咯咯笑出声来。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那一刻心里太热了。
  电话那边陷入短暂的静默。
  “你又喝醉了。”
  “没有!”林棉对着电话大声说,“我告诉你!我爱你,我爱你!”
  后来,陈承是真的醉了。他的几个朋友赶紧把他从包厢里架出来,半拖半扶地往车上送。
  “还好,没吐。”有人在确认。
  车子开来时,司机打开后门,朋友们一合力,把陈承塞进了后排。汪文芸和林棉也一起被安排坐后排,左右一人一边,像夹心饼干似的把他夹在中间,防止他乱晃。
  “你别动!”汪文芸捏住他衣领,“要是吐我身上,我直接踢你下去。”
  陈承靠在座椅上,眼睛眯着,嘟囔了一句:“你们对我太好了……太温柔了……”
  幸好,陈承虽然醉得厉害,但酒品还不错,一路上没有乱来,也没有呕吐。
  车窗外是静悄悄的夜,城市的灯光在车速中逐渐拉远、模糊。包厢里的喧闹声还残留在耳边,却已经渐行渐远。
  陈承突然哭起来,开始时声音很小,带着压不住的颤抖。
  “我对不起你。是哥对不起你,”他倏地抱住身旁的林棉,像是抓住了什么漂浮的木板,“陈诺,快回到我身边。”
  林棉看看汪文芸,没说话,只是任由他靠着,感受到他指节因颤抖而几乎嵌进她手臂的力道。那种用尽全身力气去求一件不可能之事的绝望,让人不忍直视。
  汪文芸在旁边轻轻叹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醒醒,傻屌。”她语气没太多波澜,已经习惯陈承这样从热闹里跌进深渊的样子。
  “你到底在哪里啊!”陈承抬头,是朝着窗外的黑夜吼了一句,声音粗哑而失措。
  汪文芸这次换了种温柔的口气,哄他:“没事的,她会没事的。”
  她小心地把陈承从林棉身上扶开,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腿上。动作不急不缓,她早就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一切。她抓住他的手,轻轻握住。
  到林棉家的小区了。
  车在路边缓缓停下,夜色已深,街道静悄悄的,只有几盏路灯闪着暖黄色的光。
  “林棉,快到了,”汪文芸侧过身,小声说,“你自己能走回去吗?陈承彻底醉了,我就不送你了。”
  林棉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拉开车门。
  刚把脚探下去,身后传来一阵不安稳的响动。陈承被惊醒,挣扎着坐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急切:“陈诺,你要去哪里?”
  林棉一愣,随即回头,蹲下来凑近他,轻声说:“我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陈承用赤诚的目光紧盯着她:“要多久?”
  “你先睡一觉,醒来我就回来了。”
  说完这句,她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哥。”犹豫片刻,林棉对他说。
  陈承的眼泪悄然滑落,落在她的手背上。
  林棉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因为他醒来就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陈承安静下来,趴在座椅上,汪文芸朝她感激地笑笑,叮嘱她:“到家给我打电话。”
  林棉点点头,关上车门。夜风吹过,她抱了抱胳膊,转身朝小区走去。
  “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林棉抬起头。林聿从门口的阴影里走出来,抱着胳膊站在那儿,脸上看不出是怒是笑。
  他是算准了她回家的时间,来接她的。没想到看到她还挺关爱别人,对别人声情并茂叫哥。他一眼认出,这个就是亲林棉的男生。他让她不要去见,还是去了。
  “你都看到了?”
  “我觉得挺难过的。”林棉接着说。
  他转身往前走,不再看她。林棉连忙追上去:“你干嘛不说话?”
  “我该说什么?”他语气淡淡的,“你做你想做的就好。”
  林棉说:“我发现,有的东西失去了,带来的伤害就是永久的。”
  “也不见得。你不是挺会找替代的吗?失去了一个哥,立刻就能认一个新哥。”
  虽然林聿大概猜到,他们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以林棉的性格,她不会轻易动摇,更不会脚踏两条船。
  可话到了嘴边,他还是说了出来。
  过了两秒林棉才咂摸出他话里的味道:“你这是在嫉妒,嫉妒我和别人也关系好。”
  林聿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好嫉妒的。”
  “你就是嫉妒了。”她咬住这句话,不松口。
  沉默片刻,他轻声说:“对,我就是嫉妒了。”
  林棉跑上前,握住他的手。林聿原本要甩开,但她靠近时那种带着坚定的温柔,让他迟疑,最终也不再愿意放开。
  他们牵着手,在深夜的小区里慢慢走着。路灯将树影投在地上,斑驳摇曳,他们的影子也跟着一前一后,小小的两团,相互靠偎在一起。
  林棉自己是多么幸运。至少她没有像陈承那样,明明知道亲人还活着,却永远找不到。那种痛,不是思念,而是徒劳。
  于是,她说:“哥,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林聿站着不动:“你别以为说一句好话,我就会原谅你。”
  “那要怎么办呢?”林棉期待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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