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她刚刚在明玉阁挑的,直接挂在系带上,如今已是空空。
  陆迢的目光随着落在她腰间,她虽换上了冬日的袄衣,纤腰仍是不盈一握。
  他侧身吩咐赵望,“拿回来。”
  秦霁放下心,跟着陆迢往外走,才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梅娘的怒吼。
  “禾雨,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若不是我帮忙,你怎么会有今日!”
  “放肆!”赵望低叱一声,提起她的手。
  两人拉扯一番,禁步上的珠串散落在地,哒哒声在整个房间游走,夹杂着梅娘撕心裂肺的怒喊——
  “你不得好死!”
  骂音转瞬就被掐断。
  茶馆外,雨势渐大,密密麻麻的雨点结成了一张网,朝地上的人扑来。
  一张张网落在油纸伞面,啪嗒啪嗒又散成四溅的水珠。
  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并行在雨中,雨水似乎慢下来。
  陆迢将秦霁送上马车,折身回了茶馆。
  赵望双手端着一个木匣在廊下等他,面露可惜,“大爷,那刁妇已被送去府署,只是她方才故意使劲,将姑娘的禁步弄散了。”
  漆木木匣里垫着一层锦帕,里面散乱铺放着几样配饰,大小玉珠,松石珠饰,颗颗都晶亮圆润。
  陆迢侧首瞥了眼,“放着吧,她不要。”
  挺阔的背影逐渐走远,赵望还楞在原地。
  姑娘不要?不是姑娘要取回来的么?
  二楼厢房,陆迢进门时,里面的汪原正端坐着喝茶。
  一副久等发闲的模样。
  若是将临街的轩窗关紧,再掩去衣襟上沾湿的几滴水渍,装得也算有几分相像。
  陆迢甫落座,汪原便笑起来。
  “刚刚那侍女喊得着急,大人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我这里多等会儿也是不打紧的。”
  “嗯。”陆迢脸色淡淡,对他最后一句表示认同。
  汪原讨个没趣,只好把话移到正事上来,他将这些日自己理出来的条帐从桌上推到陆迢面前。
  “你病倒的日子,陈天水在收税一事上多有插手,这些都是户房帐上有错漏的地方。”
  陆迢看完,拿出自己查出来的那份同他的比对。
  陈天水是六皇子的人,到了金陵之后,也鬼祟去见过陈寻。自己不在的日子,他在金陵过得如鱼得水。
  两本帐册上有多处不同,陆迢与汪原一起厘清其中琐碎后,将其收入袖中。
  “多谢。”
  汪原摆摆手,被窗口进来的冷风吹得一哆嗦,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看完没关窗。
  他眼睛往窗外转了转,又落回陆迢身上,一字未说,眼中的玩味却不言而喻。
  捕风捉影这么久,刚刚他可算是亲眼瞧见,陆迢亲自打着伞,将一个姑娘给送上了马车。
  虽不知伞下这二人究竟如何,但有一点却是知道的——陆迢举着十二骨的桐油纸伞,足以站下三人,然而仍是往那姑娘身侧倾着,将她在这漫漫冷雨中挡了个严实。
  又想一遍,汪原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笑得更深了些,眼睛早就只剩下一道缝。
  陆迢不喜这种眼神,眉心微拧,起身出门。
  他忽然就要出去,汪原想起还有件事没问,忙跟过去,“陆大人——”
  陆迢在门口停下,正色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不是外室,不是妾,而是他要明媒正娶,相守一生之人。
  不容旁人轻视。
  这人快要成亲了?
  汪原猝不及防被这句话给打个愣怔,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地方新上任的四品大员,按例第一年应回京述职一趟。
  如今快到年底,汪原估摸着陆迢快要启程,原是想问他这次去了几时能回。
  二楼的过道已是空空,汪原忽地从里面得出答案。
  陆迢应是会早些回来。
  *
  再出茶馆,天色已暗。
  马车上,陆迢支手扶额,散漫望着经过车轩的雨滴。
  照原定行程,他还有四日便要离开金陵。
  不只是述职,还有向皇帝交差。年前他将济州一事交给自己,也到了覆命的时候。
  车辕辚辚在街上滚动,路口要转弯时,陆迢掀起车帘,“回国公府。”
  *
  榴园。
  到了掌灯时分,一只黑猫贴着墙壁轻步缓行,影子在竹阁门口一闪而过,转瞬出现在榻上。
  “喵呜”一声过后,它被秦霁抱进怀里。
  绿绣从门口进来,问道:“姑娘,时候不早了,现在可要摆饭?”
  这几日,秦霁都是和陆迢一道用的晚饭。一日三餐,他们两人能合上的也只有晚上这段时间。
  今日的确太晚,新换的灯烛在烛盘底下都堆了浅浅一层凝白。
  陆迢应不会过来。
  “去摆饭吧。”
  秦霁垂首,手心顺着猫毛的方向轻摸。
  温暖柔顺的毛发触感让她留恋。
  或一日,或两日,陆迢一定会过来。
  月河离开金陵前给她留下了钱和马,秦霁这几次出门,将行经的各条街道都好好看过,要往哪里走,心中已经有数。
  一切准备妥当,几个时辰而已,她不着急。
  如她所料,翌日下晌,陆迢便来了榴园。
  不过这次来的不只他一人。
  竹阁内,两个拿着布尺的妇人在秦霁面前屈身行礼,恭恭敬敬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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