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剧情章主乔澄）
张秘书载着林素纯来到附近的一家私人医院处理伤口。专业的医生忍着笑意，拆掉了樊以青缠绕的那圈丑丑的绷带，重新给她脖子上的伤口消毒抹药，然后又包扎了一遍。
包扎期间，林素纯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见是个陌生号码便悄悄挂掉了。待到贴好最后一块胶布时，她的手机又一次因为来电而震动，这次上面显示的号码备注是若若。
林素纯小声同医生道谢，然后拿着手机来到外面。坐在等待椅上的她接起电话，里面传来的说话声音却不是若若，而是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他说：“你好，是林林老师吗？”
林素纯愣了愣，下意识问道：“是乔澄吗？”
听出林素纯声音，乔澄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他语气平稳地继续说：“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休息…是这样的，若若今下午住院了，明天周日的课没办法参加，所以想跟你请一天假。”
林素纯有点担心，她刚要询问是怎么回事，乔澄就适时地回答了她想问的问题：“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假期吃得太杂了，有点急性肠胃炎，住院打几天针就好了。”
听到乔澄这样说后，林素纯这才微微放心，她又问乔澄，若若住在哪个医院。但奇怪的是，那头忽然没了任何声音。
医院里，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在这空旷安静的环境里，所有的声响都会被放大，自然而然地进入人耳之中。
安静等待乔澄回答的林素纯，听到了走廊尽头电梯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有脚步声慢慢靠近这边。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因为她的注意力还在那还未挂断的手机通话中。
以为自己或是那头信号不好，林素纯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她一边询问着那头的乔澄，一边低着头看脚下的瓷砖地板，人好像在这儿又好像不在。
脚步声停住了，从电梯里出来的乔澄举着若若的儿童手表，站在林素纯的不远处。当他听到话筒里的声音毫无预兆地重迭进现实里，几乎愣住。
那个时不时出现在他梦里的身影碎片，此时悠然散落在血液里，流经心脏，迸发出一种隐秘的欣喜。
触手可及的感觉让乔澄暂时忘却了他们之间的生疏，看着她的侧影，他轻轻地答非所问：“林林，你转头。”
声音在长廊里打了个弯儿，这次林素纯得到了回应，是夹杂着电波却又真实地近在咫尺的那种。
她一怔，循着声音转过头去看，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正朝自己走来，模样在走廊的光影下不太真切。看了几秒，她才认出那是乔澄。
其实他们不熟，上次见面还是林素纯第一次去做家教的时候，乔澄给她留下了一个面冷心善的印象。后来听若若说他哥去山里写生半个月，要端午节假期才能回来。
原来自己听不到他说话是因为他在电梯里啊…这是林素纯见到乔澄后的第一想法。
乔澄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若若就在这间私人医院住院，他下来找医生问问生病忌口的事，恰好碰上了被张秘书带来包扎的林素纯。
这位小老师望着人时的模样还是那样的脆弱，纤细的颈间贴着巴掌大的纱布，衬得她的脸愈发的白，衬衫上还带着点点血迹，一眼看过去就像一尊还未被修复好的破碎白瓷。
解释完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乔澄注意到林素纯不自然地抚了抚脖子上纱布。他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去，然后自己则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让她不用仰着头看自己，以免再扯到伤口。
想着之前若若说自己皱眉很凶的话，乔澄放松了眉眼，让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一些。他用有点发麻的手，指指自己的侧颈，问道：“怎么受伤了？”
林素纯不太在意地说：“不小心被刀划了一下…”而后她接着问了一个自己更关心的问题：“若若好些了吗？”
乔澄回答：“好多了，吃了药刚睡着。”思索几秒，他又询问道：“要上去看看她吗？”
“不啦…现在时间好晚，就不打搅她休息了。”林素纯悄悄吞下一个哈欠，迷迷糊糊地承诺：“我明天再来看她。”
这么说完，因为困意更加迟钝的她才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若若住在哪，所以对着乔澄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若若在哪个病房呀？”
现在的林素纯看起来很累，而且脖子上还带着伤。乔澄不想她再来回折腾，便要开口委婉拒绝，但对上她正看着自己的那双亮亮的眼睛后，抵不住的他平白地多了一点私心。
咽下想要拒绝的话，他轻轻地说：“在三楼302。明天你想几点过来？我让司机去接你。”
林素纯连忙摆摆手拒绝了：“那太麻烦了，我自己坐车过来就可以，很方便的。”接着她还补充说：“如果可以，麻烦你再跟秦阿姨和司机叔叔说一声，后面也不用接送我了。”
礼貌且生疏的态度让乔澄生出一点失落，但他转念一想，这才是他们第二次相处，合情合理。于是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让林素纯感觉不舒服的做法。
这个话题似乎就这样结束了，两个人坐在走廊的两侧，像两颗互不干扰的果冻，分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被自己塞进口袋的儿童手表不知何时露出了一截粉蓝色的表带，乔澄看了一眼，忽然发现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走近一些的机会。
几乎没有犹豫地站起身，虽然看起来有些唐突，但他还是走到林素纯面前，开口打破了这寂静：“林林老师，我们加一下微信吧，方便后面联系。”
“哦哦，好呀…”正愁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的林素纯欣然同意，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刚要去扫乔澄的二维码，结果发现那人半弯着腰，递过来的也是扫一扫。
咦？这怎么也没想到的巧合弄得二人皆是一愣，而后对视一眼就不由得笑了出来。
林素纯笑起来时，嘴角下面那个梨涡又显现了出来，像盛着满是甜味的蜜，让人忍不住想戳一戳。
脑海里划过这一想法的乔澄觉得自己有点冒犯，他默默地收回视线，然后另一只手握着手机，重新调出自己的二维码让林素纯扫。
他们靠得有些近了，似乎是被刚刚清浅的笑声稀释了原本陌生的距离。
林素纯垂着头，大拇指在手机上按来按去。几秒钟后，乔澄的好友申请里面出现了一个写着我是林素纯的小云朵头像。
他点了通过验证，嘴角忍不住地出现了微微向上的弧度。
“林小姐，咱们该走了。”在一旁的门后等了许久的张秘书很适时地出现，暂时中断了这场看起来有些幼稚的高中生交友。
林素纯差点忘了这人了，她点点头，接过张秘书帮自己拎着的书包，然后笑着冲乔澄摆摆手再见：“我要回家啦…咱们明天见。”
她给再见加了一个只是明天的日期，这样听起来似乎就不是那样难熬了。
在思考离明天还有一个小时的乔澄也同她说明天见，然后又像上次和若若一起那样，看着林素纯的背影，一直到她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
刚刚碰过她肩膀的手指还在微微泛麻，他将手轻握成拳头，指尖藏进掌心，也暂时藏起了自己的秘密。
张秘书开车把林素纯送到她家楼下后，拿出了医生给她开的治伤口的药。
有口服的，也有外用的。虽然上面写着用法和用量，但张秘书按照刚刚医生说的，又一一复述给林素纯，还同她说，如果自己不会换药的话，可以再去那个医院找医生帮你弄。
林素纯安静地听着，在等到他说完后，她有点犹豫地问道：“这些药还有包扎的费用，需要我还吗？”
张秘书一愣，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禁失笑道：“不用，这是江先生特意叮嘱过的。”
经常被飞来横祸砸到的小倒霉蛋林素纯，在听到张秘书的回答后，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气。她本来打算小声地据理力争一下来着，但还好现在不用了。
隐约察觉到张秘书是那种比较好说话的人，她又得寸进尺地问了第二个问题：“樊以青，他没事吧？”
张秘书这人还有求必应，他思考了一下，根据自己的见解回答说：“江先生很器重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那就好。担心的事情都有了好结果，林素纯心里的阴霾便一扫而空，她与张秘书道别，连带着上楼回家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一天，终于回到自己那一窝小小空间。在这熟悉的环境里，林素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给自己的脖子包上几层保鲜膜，感觉一点问题没有的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踏进浴室洗澡。只是没想到浴室有点小，再加上保鲜膜缠得有点紧，她差点把自己洗窒息了。
好不容易折腾到再次躺到自己的小床上，她抱着手机回了几条消息，便窝在柔软的枕头里很快睡去。
梦里倒是不太安生，白日里见过的脸变成了一幅幅走马灯画面，轮番在梦海里播放，最后的定格是黑暗里的一声声枪响。
等林素纯再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明媚的阳光几乎要透过窗帘照入房间的各个角落。她捂着有点疼的伤口，坐在床边发了会困，才起身收拾，顺便给自己煮了点粥作为今天的午餐。
饭后吃过药，她给乔澄发了个出发的消息，然后背包出门，按照地图给出的路线，坐公交车再去那家私人医院。
大概是过于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了，林素纯一个人站在医院自带的疗愈花园里，环视着这片布满灌木和曲折小路的环境，有些迷茫。
她就昨晚来过一次，还是坐车进来的，现在步行误入了一条完全没有走过的陌生路，结果只能是越走越迷糊。
午后的阳光正盛，偌大的园子里飘着植物和花朵的香气，有些清甜。只是此等美景没人闲逛，所以林素纯连个找人问路的机会也没有。
她非常不喜欢被太阳晒着，走了几步后就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棒球帽，忿忿地戴上。帽檐遮住了大半阳光，却挡不住今天比平时要高许多的温度。
顶着被温度蒸得有点泛红的脸颊，她继续向前走了一段，终于在几米外的一棵银杏树旁边，看到一个人。
那人看着和林素纯差不多的年纪，一身白短袖白裤，脚上踩了一双板鞋，像这所私人医院的病人。
衣着很正常，但人古怪得很。他一整个平躺在树下的长椅上，仰面对着烈日，一截清瘦的胳膊从长椅边缘垂下来，看起来一副毫无生命体征的样子。
林素纯停住脚步，没有再上前。她借着灌木的遮挡，又安静地看了一会，发现那人真的是一动不动后，才慢慢向那边走去。
走过去后，站在长椅前，她才发现这人虽然看起来是毫无畏惧地直面太阳，实际还有头上的树丛为他遮挡。
滚烫的日光被一分为二，一半变成柔和的光晕，一半变成沙沙的树影，斑斑驳驳落在他的脸上，叫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但能看到眼睛是闭着的。林素纯正想要抬手探一探这人是否还有鼻息，然而下一秒就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抬起的眼皮下，没有睡意，也没有情绪。
睁开眼的那人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是语调平淡地问林素纯：“你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