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味
自那日沉玥与霍母见过面后，生活看似并无波澜，日子依旧一日一日过去，但有些东西悄然发生了改变
最明显的是霍成的手机开始不定时跳出讯息──或清晨，或深夜，从不间断
【最近天气降温，多穿一件外套】
【你以前爱吃的那家餐厅重新开张了，有空记得去看看】
【前阵子拿到两张钢琴展的票，你要去看看吗？】
那一行行文字落在屏幕上时，像微弱的光，好似一点点渗进他心底那块多年未曾翻动的角落，但霍成没回
每次手机亮起时，他都只是淡淡扫一眼，然后掐掉屏幕，可沉玥偶尔会注意到，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着的时间比以前久了许多
有一晚，她半夜起来喝水，走出房间便看到霍成坐在客厅，视线停留在那几条未读讯息上，男人神情平静，眼神里却有种压抑的波动
沉玥喝完水，迷迷糊糊地坐到他身旁，“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
“等会儿就睡”霍成收回视线，伸手将她整个人揽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她最近每天都传，挺不习惯”
沉玥轻轻靠过去，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肩，“那你有想回覆吗？”
霍成没答，指尖微微一顿，像是在挣扎
“如果她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才传那些呢？”男人眼底浮着一丝无奈又自嘲的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沉玥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轻轻收紧了环住他的手臂，把自己更贴近他一点，像是想用体温替他挡住那些仍隐隐作痛的回忆
“我觉得……她做这些，不是为了让自己好受”
沉玥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缓缓开口，“虽然晚了太多年，可她好像终于想试着做点什么了”
她顿了顿，嗓音更轻了，“但我觉得，在尝试接受他们的善意前，你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霍成只是听着，没说话，罕见的有些迷茫
夜色静默地笼罩下来，只有客厅角落那盏昏黄的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转眼已是数日后，午饭时间，霍成习惯性打开手机，看了眼日程通知，萤幕上倏地多了一则未读讯息，发件人依旧是林若
【你爸前几天做了阑尾炎手术，这两天在家休养】
【医生说恢复得还不错，但精神还是不太好】
【如果你有空……能不能回来看看他】
心口一阵烦闷的压迫感涌上来，霍成将手机扣在桌面，低头喝了口咖啡，却发现味道异常苦涩
他起身走到阳台，手插进口袋里，烟盒摸了几下却没拿出来，那条讯息像根倒刺扎在脑海里，越不理会就越难忽视
沉玥走出房间时，他还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轻声喊了他一声，“霍成？”
“她说……我爸做了手术”
沉玥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霍母
“伯父没什么大碍吧？”沉玥走过去，手臂轻轻圈住他的腰，“如果很严重，应该不会只是这样发讯息，要回去看看吗？”
“嗯”
沉玥松开手，仰头看着他：“那我去准备一下”
不到半小时，沉玥换了件外套，提着一个小袋子走出来，里头是她刚刚绕去买的养胃茶叶，特地选了比较温和不刺激的款式
霍成心头一软，揉了揉她的发顶，“走吧”
回霍家老宅的路上，霍成单手握着方向盘，视线专注却沉静，神情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那条通往霍家老宅的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经过，导航根本不需要打开，他记得每一个弯、每一处路牌的位置，却又觉得陌生
这些年霍父霍母都在国外，偶尔回国也鲜少联络，就连过年也多是走个过场，但霍家老宅从未荒废，园子里的草木仍修剪整齐，墙面与地砖乾净无尘，院子里的青石小径仍像当年一样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仿佛一切都没变
车停妥后，霍成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眼前熟悉的红砖墙，他指尖微微顿了顿，才抬手按下门铃
来应门的不是管家，而是霍母亲自来的，她穿着浅色家居服，头发简单盘起，眉眼间过去那份锐利像是被岁月削去了几分，只剩下风霜后的沉静与克制
见到旁边站着的沉玥后，林若似乎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向她点了点头，侧让了让身
“进来吧”
沉玥走在霍成身旁，察觉到他背脊一瞬间僵硬的线条，悄悄牵了牵他的手指
客厅内一切陈设如旧，霍父坐在靠窗的藤椅上，腿上盖着薄毯，身旁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盅
见霍成进来，他点了点头，眼底分明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来了”
霍成没应声，只在他面前站定，空气凝了一瞬
霍父视线从他脸上扫过，神情没什么变化，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为一声轻叹，“坐吧”
霍成没动，只是垂着眼看了看那碗热气微冒的汤，声音冷淡而平静，“手术还好吗？”
“没什么大事”霍父淡淡道，“只是年纪大了，动完要多躺几天”
霍成稍稍点头，视线落在那碗汤上，没再多看对方一眼，“既然如此，那您好好休息”
他话音一落，似乎便准备转身离去，但脚步刚一动，就听见背后传来沙沙的衣料声响
霍母不知何时走进厨房，端着几道热气腾腾的菜走了出来，将盘子一一摆上桌，语气平缓，“还没吃饭吧？刚好今天买了点排骨，炖了莲藕汤，还有豆干肉丝，都是你以前常吃的”
桌面氤氲着饭菜的香气，那是种熟悉到几乎能触碰的味道，却也像隔了一层雾，模糊了记忆与距离
霍成坐下来，眼神淡淡扫过那一盘盘熟悉的菜色上，没动筷
“那是以前喜欢的”
他语气不重，却像石子抛进水里，无声地搅动着原本平静的氛围
霍母闻言指尖一顿，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把汤勺放到碗边
沉玥看了看碗里热气腾腾的莲藕汤，又偷偷瞄了一眼霍成那张看似淡漠、其实有点绷紧的侧脸，悄悄伸手，在桌底下轻轻拍了拍他的的手，像是提醒，也像是无声的安抚
霍成没吭声，只是眸光垂了垂，默默夹了几块莲藕，放进自己和沉玥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