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毒药

  黑色的血蜿蜒淌满洞窟，龙的身下开始生长出嫩芽，将它残破的尸身包裹住，阿特纳斯化作万物的养分，光秃秃的洞窟被葱茏的植物覆盖，连石壁上也爬上茂盛的藤蔓。
  花朵盛开，巨龙的殒身之处变成一片葳蕤的花海，海莉西注视着这些龙魔法创造的生命，直到洞窟口即将被藤蔓堵住，爱德维拦住飞速生长的枝条，催促她离开。
  黎明将至，城中已经有人注意到这片山脉的异样，但大部分只是好奇地望着龙的栖身之地，不敢上前惊扰。
  光明女神沉浸龙记忆中的画面上，无意识地被爱德维牵着向前走。
  “它很快就会复活，你杀不死它的。”
  “什么时候复活？”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得厉害。
  男人停下脚步，忽然伸手抚向她的耳侧，用毫不掩饰的厌恶语气回答：“一年之后。如果可以，我希望它永远不再复活。”
  “那我一年之后再回到这里。”
  “你回来的方式只有再死去一次，海莉西，你想再杀它几次吗？”爱德维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我当然不介意你每次都靠它的心头血延续生命，毕竟那个畜生看起来很乐意被你杀死，为了找回它所谓的爱人……”
  “啪——”
  海莉西用力挥开他的手，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强迫爱德维低头直视着自己。
  “把我的记忆还给我，我要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真的吗？”他揉了揉被打痛的手腕，用哀伤的蓝眼睛盯着她，“你想起来后，一定会懊悔对我动粗的。”
  “是吗？”海莉西用手点在他右胸前，“说不定，我想起来后会立刻捅穿这里。”
  “捅穿这里，你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光明女神大人。难道你要放弃宝贵的女皇之位吗？”
  他的威胁很奏效，海莉西拳头紧了紧，最终还是松开他，要他先带她回去。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茂盛的藤蔓后，一个跛脚的消瘦少年正屏住呼吸，慌乱地将身体隐匿在山壁后面，为自己偷听到的内容而心脏狂跳。
  他们和来时一样，穿过一座毫不起眼的山洞，等天光再次出现时，海莉西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
  “圣光庇护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几个红衣的侍从匆匆围上来，向爱德维跪地行礼，等起身后，领头的一位神色紧张地提醒他，教皇的就任演讲早已过了时间，教宗大人对他的玩忽职守非常震怒。
  教宗发起怒来相当恐怖，尽管英诺森四世在外的名声极好，但教廷内部无人不知这位大人残忍的手段，他拥有操控人心的法术，能够让那些忤逆他、与他有分歧的主教们主动自我了结，而据见过他的侍从们说，他的长相又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俊美，让信众们既渴望目睹他的真容，又恐惧直面这位深不可测的教廷领袖。
  爱德维主教却深得教宗的青睐，甚至让教宗破格提拔了大陆第一位教皇，将庞大的卡曼帝国交到他手中。
  只不过，就任演讲就这样随便翘掉，简直是把教宗的信任踩在靴底摩擦。红衣主教们得知此事，一边忙着安抚信众的情绪，一边幸灾乐祸，等着看这位教皇的好戏。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这点小事让他自己处理。”爱德维拍掉袖口沾上的灰尘，神色有些不耐。
  海莉西还想问他教宗是什么，男人已经清退侍从，像在城堡时那样自然地邀请她共进晚餐。
  他依然扮演了一位丈夫的角色，替她拉开高背椅，铺上餐巾，斟满酒杯，再仔细切好餐盘里的肉排。
  头顶高耸华丽的镜面映照着未来教皇与女皇沉默的晚餐，相比起那些在白城堡里他亲手做的料理，这顿饭不是那么合海莉西的胃口，她放下汤匙，再次提出了那个要求。
  “我要我的记忆。”
  爱德维抿了口葡萄酒，口感有些酸涩，他擦拭了唇角，对她的要求不再推脱。
  “明早你醒来时会想起一切。”
  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话能说，彼此早已将最真实的模样血淋淋地相互袒露，重新穿上权力的华服时，她也只能看到其中的糜烂。
  “爱德维。”
  海莉西举起酒杯与他轻碰，将堵在喉咙里的话说出口。
  “其实我有短暂地爱上你。”
  男人错愕地望向她，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深色的酒液洇湿了脚下的长绒地毯。
  “但是我现在更希望你不再妨碍我。”
  海莉西站起身，将手心里被挤碎的醋栗果实擦掉，紫色的汁液早已完美融入酒杯中的液体，这对龙而言的美味却是一种苦涩的毒药。
  她在龙的尸体旁捡走了它们，然后滴进了爱德维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