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昏暗的灯光下,满手血迹格外显眼,他只庆幸自己今日穿了件黑色的衬衫,不至于让人看到自己的一身血。
  姜惩深吸一口气,单手按着伤口,稍稍平复了痛楚,按照路标的指引来到洗手间,是想洗去满手血污。
  缘分总是妙不可言,先一步抢占高地的宋玉祗洗了把被酒气熏得微红的脸,盯着镜中人看了片刻。
  两人都感到尴尬,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宋玉祗好心地假装没有看到这个狼狈的男人,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也没有多想,拿出唐润给他的密封袋,将其中的白色药粉倒在掌心,熟稔地刮出两条,吸管抵着鼻孔,猛力一吸。
  可惜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痛并快乐着的舒适感,周遭空气似乎冷了下来,他稍稍睁开微湿的眼,受到刺激而产生的生理泪水还氤在眼眶里,一时看不清细节,不等他眯眼细看状况,一道突如其来的猛力就将他按在了贴着大理石瓷砖的墙壁上。
  毫无防备地被偷袭,就算是这位道爷也得腰疼上一会。
  他感到自己的后颈被人掐了去,对方十分熟练地用身体将他压在墙上,箍着他的手腕拧到背后,让他动弹不得。
  宋玉祗萎了般丧失了反抗的欲望:“不至于吧,连这都抢,兄弟你比我病得厉害啊。”
  “少废话,东西交出来!”
  宋玉祗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觉这擒拿的姿势太过标准,回想自己方才的举动,大概明白了被盯上的原因,老老实实交出密封袋,唯一能动的右手也乖乖扣上了后脑。
  “我觉得,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人赃并获。”姜惩生怕这卫生间隔音不好,让外边的人听见动静,因此这一句是凑在宋玉祗耳边说的。
  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毒瘾发作,他能明显感受到对方身子紧绷了一瞬,就在他摸裤兜掏手铐,打算把人制服在当场时,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这场面任谁见了都觉着是惊险刺激的八点档警匪片才会出现的情节,姜惩有些无措,他身下的宋玉祗蠢蠢欲动,挣脱他的桎梏,扯着他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反手将他塞进了隔间。
  姜惩添了新伤,反抗力不从心,正当他以为对方会借此机会开溜,还在心中暗叹这“瘾君子”身手矫健的同时,就见对方极其自觉地跟了进来。
  两个身高超过185的男人在狭窄逼仄的空间内互相瞪着眼,近在咫尺,肌肤相触,好脾气的宋玉祗在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事后清晨”香调时先败下阵来,手指一点上唇,示意姜惩噤声。
  后者自尊心强,受不住这样的屈辱,眼看有挣扎的举动,宋玉祗一脚插进姜惩腿间,膝盖高抬顶在隔间的墙上,环着那人腰际两侧便把人抱了起来,强迫他坐在自己抬高的腿上,双脚都离了地,对姜惩来说是一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宋玉祗一手捂住姜惩的嘴,另一手则代替那人满是鲜血的手,按压他腹下的伤口,巧妙止血止痛,手法专业到令人咂舌。
  “被人看见你这个样子,还不得趁虚而入,把你连皮带骨地吃了。”他耳语道。
  姜惩很想反驳,可偏偏宋玉祗说的是实话,他现在的状态的确无法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变故。
  他尴尬地别开目光,静听外面的动静。
  卫生间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听脚步,只有一个人。
  通过声音判断,来者走到洗手池边感应出水,水流声掩盖下,能够听到他低沉且愉悦地哼着小曲,紧接着是两声金属扣动的脆响,而后长出一口气。
  他就在洗手台边抽着烟,金属打火机有节奏地敲击着大理石砖砌成的案面,在死寂一片的环境下用时有时无的轻响来证明存在感,仿佛就是刻意让同处一室的人注意到自己。
  姜惩只觉隔间里的空气都要凝滞了去,稍一动弹,就会被宋玉祗按回原处。
  停止了剧烈的动作后,混乱中被撕裂的伤口开始作痛,痛感清晰地通过神经直击大脑,撕扯他的感官,姜惩脸色煞白,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拉下宋玉祗的手,摆着口型无声威胁,那人却没有顾虑他的感受,再次掩住他的嘴。
  “嘘……”
  说完,外面又是一声响。
  水声戛然而止,又有人进了门。
  “点子扎手。”后来的年轻男子仿佛泄愤似的,每一步都跺着脚,烦躁地摔上了门,“程哥,东西还没拿到手,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今晚动手?”
  “稍安勿躁。”男人呼出最后一口烟雾,将烟蒂丢落在地,一脚踏上,碾灭火星,随后朝隔间缓缓踱着步子。
  年轻男子从进了门就在两三步的距离来回打转,一声声粗重的叹息在安静的洗手间内显得格外刺耳。
  被称为“程哥”的男人保持着沉默,脚下的步子却是没停,走到第一间隔间前,抬手敲了敲门。
  他意料之外的反应让男人大吃一惊,紧跟着骂了一句:“艹,有人?!”随即看到了洗手池边地面上的血迹,当下意识到情况不妙,不由自主将手伸向腰间。
  “程哥”没回他的话,自然也听不到那空无一人的隔间里传来回声,轻轻推开门……果然,门内只有打扫得一尘不染的马桶,连只苍蝇都看不着。
  “程哥”并没有因此放下警惕,又是几步走到下一间隔间门前,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节奏,一连开了三间门,半个鬼影都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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