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齐珩将被子稍稍往下拉一些,被子捂得他身上发热。
齐珩侧首,将枕下之物拿出。
那是一个绣着山茶花的藕荷色锦囊。
他将锦囊中的两个物件拿出,他注目于此,发丝以红绳系为结发,另一物则是江锦书送与他的横玉。
横玉在掌心中冰冰凉凉的,齐珩将那两物紧紧握住。
他静下心神,躺在榻上继续休养。
良久,他的手掌骤然被人握住,齐珩惊醒,却并未睁眼,
他不知来人意图为何,不好妄动。
齐珩藏在被中的另一只手不禁攥紧,等待着时机,好掐住来人的致命要害。江锦书悄然掀开他的衣衫,瞧见那已被包过的伤口,白布上有血丝渗出。
江锦书心痛不已,不由得落泪,喃喃道:“怎么伤成这样?”
齐珩听见那啜泣声,有些心悸。
他知道,是晚晚。
齐珩忍住欲起身抱她的冲动,东昌公主心思缜密,江锦书若是得知他醒,再如何掩饰,以东昌公主对江锦书的了解也必会猜出。
是以,他不得不骗她。
这次,是他对不住她,过后她如何罚他,他都认了。
江锦书握着他的手,贴近自己的面容,她轻声斥责道:“你不是答应过我的么?为何要食言?”
江锦书不禁落泪,泪水滴落至他的虎口处,有些灼痛。
江锦书每落泪一滴,他便如剜心更深一寸。
齐珩暗自攥成拳,正当他再要忍不住时,便听谢晏的声音响起:“殿下?”
江锦书抬首看向他,拭去面容上的泪水,她有些手足无措。
谢晏下意识地看向齐珩。
“殿下是如何进来的?”
紫宸殿四周有金吾卫相护,江锦书一个人照理说不可能进来。
除非,紫宸殿中出了内鬼。
江锦书垂首,嗫嚅地说了一句话:“你别罚他,他也是不忍。”
谢晏正色道:“殿下。”
江锦书被人利用竟还不自知,明面上是帮了江锦书见齐珩,实际上是在探听紫宸殿内里的信息。
江锦书轻声道:“是苏昀。”
苏昀乃金吾卫从三品将军,为金吾卫之裨将。
亦是白义的左右手。
原来问题是出在这儿。
江锦书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谢晏猛然向外走去,直到眼前不远处出现一人着甲胄,正是白义无疑。
“苏昀呢?”谢晏厉声道。
“刚说去后面寻了,怎么,有何异常?”白义懵然问道。
“把他押过来。”
丽景门推事院内,谢晏轻轻擦拭那把小刀,白义于一旁瞧着苏昀,既愤恨又痛惜。
苏昀与他交情匪浅,他拿苏昀作手足,然苏昀竟是东昌公主身边的人。
这叫他如何能忍?
谢晏淡笑道:“苏将军平日来往于丽景门间,论熟悉,我顾不如你,你莫害怕,我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把这封信笺写完,你便能活,如何?”
——
一只浅灰色的鸽子落至东昌公主宅第的院内,那鸽子扑腾地扇了扇翅膀,停云将鸽子握住,拿下其脚掌上所系的信封。
停云拿着信封,进了房门,递给东昌公主。
东昌公主瞥了眼那信的末尾,所印苏昀二字。
东昌公主不慌不忙地将信纸展开,瞧清上面的墨字后,她不禁淡笑道:“晚晚入了紫宸殿,痛哭不已,如此看来,齐珩已薄西山。”
“怕是不久,便有宫车晏驾之讯息。”
东昌公主看向顾有容,轻笑道:“我等不及了。”
齐珩唯一皇嗣在江锦书的腹中。
齐珩若是身死,江锦书腹中之子便是未来君王。
东昌公主只觉如梦似幻,她笑了笑,道:“阿容,我等这一天已经许久了。”
“看来我真要感谢那人,感谢他帮我完成一览众山小这个夙愿。”
顾有容不禁蹙眉道:“盖儿,还是需慎重为好。”
东昌公主笑笑道:“自然,做事,总是要留有后手的。”
东昌公主给诸家放了风声,又让人与w.l进奏院送信,将昭陵回京坠石之事刊印出来,民不知政,但信蜚语。
齐珩不孝,伪造先帝手书,为私追尊生母,惹怒先帝在天之灵,先帝已坠石警示。
齐珩不孝不义之名坐实,民间物议如沸。
朝中皆知齐珩昏迷未醒,一应之事皆由尚书令谢玄凌与中书令代为处理,皇族之事齐子仪与宗正卿处理。
门下侍中闻听风声,料定齐珩病重,恐不复醒,便提议择太子之选。
门下侍中提议过继宗室之子。
然此言速速被人否决,新任礼部尚书出言道:“天子无嗣,方可过继宗室,你莫非昏头了?”
门下侍中反驳道:“嗣在何处?”
礼部尚书道:“皇后腹中。”
门下侍中朗声笑道:“礼部尚书,我看你才是昏头了,这男女都还未知,你竟也敢言?”
中书门下的宰执们只听门口处传来女子的讽笑:
“为何不言?”
第084章 兰襟将去(五)
东昌公主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 她道:“为何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