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然而也就在那个时刻,止血和接骨却也已经不再是最紧急的要事了——
抢救室里连续四个小时的步履不停,最后为的,都是这位警官体内被注射的大量不明药物。
他满身大大小小的针孔,也不知道被注射了多少次。
这药物像是某种新型剧毒药品,会致幻,会加倍活跃人的神经,让人痛觉感受增强,心跳过速,从而再影响到其他器官。
中毒者最后会在高度清醒并且痛感极度不耐受的煎熬中,被毒素蔓延至全身,造成肺,肝,肾等各个器官的损伤和衰竭,这药物的中毒后症状类似百草枯,但却要比百草枯的发毒速度更加迅猛,也更加失控。
袁征最后就是这么一直处于一个令所有医务人员都无计可施的深度昏迷状态中,没再醒过。
他只是吊着一口随时都会断掉的气,撑着那放在床头的生命体征检测仪,颤颤巍巍的维持着它保持那可怜微弱的滴滴作响。
医务人员做了许多次血检,是怎么都推查不出袁征体内的毒素到底是属于个什么类别,唯能肉眼可见,却全然无法的,就是那阻断不住,并飞速发展的正在不断衰竭的肺和肝肾功能。
所有的治疗和药物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存在,一袋又一袋的血清和解毒药品被挂在输液架上,开关阀被开到了最大,就像是水龙头一样的毫不心疼的往身体里灌,结果到头来却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作用。
每一袋药水能够支撑的时间仿佛变得越来越微乎其微,少之又少。
情况在不断恶化。
没人能阻挡得住。
走廊上的人们不知道里面那位刚从魔窟归来的人还能继续多久,还能否再站起身来,领着他身后的队伍继续踏平那罪恶的前路,还能否再仰起头来,看到那未来冬去春来的太阳。
他们只能锤手顿足,揣着各自的不安和心事在走廊上来回徘徊。
最终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走廊上的电子挂表冰冷的报了个中午整点的时,抢救室里——缓缓走出来了一名年长的医生。
他的职位看起来不低,此时已是两鬓薄汗。
那医生蓬头垢面,摘下了口罩。
乌压压的黑色制服的人潮开始涌动。
为首的一名中年警官迫切的上前了一步,问了一句:“钟院长,怎么样?”
只见那位医生抬了抬眼,沉重的扫视了一圈四周——
“伤得太重,已经没有手术的必要了。”
“实在抱歉,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
话音一落,人群中不知从哪里不小心冒出了一声隐忍的呜咽。
被称为钟院长的那位老人阖了阖眼,抬手在那为首的警官肩头沉沉的拍了拍。
“病人意识尚存,现在这个体外循环仪器预估还能继续支撑他不到三个小时,在这期间,你们就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亲人朋友想要再见的,尽量…不留遗憾吧。”
……
吧嗒……
窗外似乎是刮过了一阵风,里面带着黔灵独有的湿气。
某片孤零零在角落里的叶子被吹的摇摇欲坠,在一个偏斜的劲头下,忽然被折断了。
它毫无还手之力的,任由那冷空气的摆布,被吹走了好远,最后跌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滋啦的一声轻响。
那轻响来的轻缓,挠人心痒,像是谁酸了鼻子的一声叹息。
……
抢救室里的仪器声滴滴的持续,老钟院长说完便穿过了人群,战败老将一般的独自离开了。
医务人员相继面色凝重的从抢救室里出来,最后一个出来的年轻小伙,手里抱着一堆需要签字的文件,停在了那名看着像总负责人的警官面前,跟他对接起了一些注意事项,和相关后续的具体流程。
后方走廊上伫立着的人群中,悲痛的抽泣声逐渐增大,变得难以压制,呜呜作响。
抢救室半合上的玻璃门就像是一道阻隔着两个世界的高墙,将吵杂整个挡在了外面,一时间,刚刚还如硝烟战场的抢救室内寂静的可怕。
里面浓浓弥漫着的,是一个处在绝路之上的渺小灵魂的无限孤独。
……
陈士梁在得到袁征已经获救的时候就即刻动了身,一刻不停歇的赶往了黔灵市中心医院。
到的时候,袁征身上用来续命的那些管子才刚刚拆完,就留了一个止痛泵,还有一个钟院长说的那个体外循环仪器。
那体外循环仪器主要起到一个净化血液的作用,他们是试图想将那查不出名堂的毒素过滤排出,尽管效果甚是不尽人意,但到底多少是还有些用处。
有这东西在,人还能多撑一会儿,要是撤了,那估计不到十分钟,人就被憋死了。
陈士梁进门的时候,给这块新鲜空气甚是稀薄的抢救室带去了一片风尘。
他就那么狼狈仓促的到了自己的徒弟身边,身上皱皱巴巴的套着一个墨绿色的土气登山服。
往常老陈厅长总是穿着制服在大庭广众下进进出出,他个儿高,当兵出来的,身板也正,再加上他爱染头,那被经常染的乌黑的头发往后一梳,精神的别提多板正,是个极有范儿的老头。
现在倒好,头发几天不染头顶就花白了一大片,身上的便服也老气横秋的,没什么审美,眼低的血丝的透着疲惫,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驼背,进门往病床跟前一杵,谁也看不出这位是个至今都还在官场上叱咤风云的厅级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