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直到十几年过去,这些不老不朽的城池迎来了又一位能带领它们反击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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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清河三人一路骑马疾行,头顶星影稀疏,月光从斑驳树影中落下,勉强起了点照明的作用。
这山路并不好走,杂草树枝跟藤条似的抽在身上,直打得望尘龇牙咧嘴。
“少爷,等下岔路口右转出山,就到辛城了。”望洋在后面说道。
“辛城周围估计有包围圈,不能转,接着往前,”柏清河比了个手势,声音在黑夜的风声中显得格外凛冽,“既然来了,我们的目标就不能只是救人。”
他话音未落,又蹬了一脚马肚,咧嘴笑了:“……省得恰达勒里那些个老畜生还真以为老子废在皇城了。”
柏清河自幼顽皮,喜欢翻墙出门就算了,偏偏还爱往茶楼里钻——偏僻的茶楼里往往有讲故事讲得最有趣的说书先生,他手里没钱,就蹲在角落听,听千古风流人物,听风花雪月,也听马革裹尸人未还。
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不总换,听得多了,有些剧情也算能倒背如流。
不知是哪天突然开了窍……这时间太久远,柏清河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一路撒丫子狂奔,一头撞进他爹的书房,嚷嚷着要当英雄。
柏平昀笑了,像是知道童言无忌,笑得前仰后合:“英雄?你想当什么英雄?”
“我觉得像爹这样的就很好,像那种……”柏清河不明所以,却也跟着笑;他跳上板凳,威风凛凛地一挥手,“……我会一直冲在最前方,砍下过界者的首级;只要是我出现过的地方,敌人的马蹄就永远得望而却步。”
“这都是你从哪儿听来的歪词,”柏平昀伸手弹了这小屁孩一个脑瓜崩,笑得更开怀了,“英雄可不好当,旁人敬重你爹,才称呼我一声大帅……你才多大点,就想当这片土地的英雄了……”
“那我就当大帅!”
“臭小子!你爹我还没准备要退位让贤呢!”
“……那就将领,将领也帅!”
现在想想,可当真是……哪有他这种只带了两个人的鸡毛将领啊。
柏清河抬起头,望着眼前由泥土和石块堆砌起来的高塔,无端想起了他爹书房里的沙盘,又想起了这些年来学过的兵法,最后扯着嘴角笑了……
这他娘的能打个屁的兵法。
柏清河抬手,示意勒马,说道:“前面是探子营,我们得就地拴马,摸黑杀进去。”
就地拴马的风险很大,如果敌人及时反应过来,他们就会被围困在营里,在刀光剑影下变成待宰的羔羊。
……如果敌人手中有飞火筒*,情况只会更糟。
“以乌汗的习惯,探子营人数不会多,”柏清河翻身下马,回头对另外两人分析道,“其中最大的变数便是飞火筒的数量未知,因此我们不能闹出动静,得在敌方任何一人发觉之前就让他们人头落地。”
“明白,”望洋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动手?”
望尘左右看看,忍不住深呼吸了几次,直到现在,他才有了点即将提刀杀人的实感。
柏清河将缰绳缠绕在树干上,待到带着两人走出山头,才从腰间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一声令下。
“……现在。”
探子营里早已熄了灯火,只剩高塔上留着一盏油灯,冒出点点星光,旁边坐着一个打着瞌睡的守夜人。
辛城战事十拿九稳,他们恰达勒被柏平昀压了这么多年,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打过这么痛快淋漓的仗了——要他说,乌汗族长还是太谨慎,就该直接带人强破辛城城门,将柏平昀那老匹夫的人头砍下来,挂在城门顶晒上个三天三夜,以此来证明他们恰达勒的强大。
守夜人想着,不由得嗤笑一声。
罢了,不着急,有乌汗族长在,等柏平昀老了,这偌大一片土地便再无将领,柏家将只剩下一个瘸子和一个顽劣,谁还能带兵出征?
这片土地终将归属于恰达勒。
“嘘……”
柏清河身如鬼魅,眨眼间的功夫已经摸到了高塔正下方,和望洋一人一边,迅速捂住了巡逻人的口鼻,横刀一抹,被按住的人甚至来不及挣扎,脑袋便只剩一丝皮肉还连着脖颈,一松手,就跟被小孩踢飞的皮球似的,骨碌碌地滚远了。
望尘个头小,骨架轻,脚下身法是三人中最快的,贴着缝儿,率先溜进了探子营。
三人从小训练,练得都是单打独斗,今夜也算是将就配合了一回,勉强称得上进退有度、行动迅速,所过之处风卷残云般,只留下了表情各异的尸体。
血漫遍野,宛如泛起涟漪的湖泊。
柏清河又绕至了一人背后,难得遇到个反应迅速的,只得先抬手不分轻重地卸了对方的下巴,硬生生让人将未能出口的惊呼咽回去,另一手则按住对方想要摸向腰侧的手,一扭一按,这人的手腕瞬间软塌塌地垂了下去。
这人身上有飞火筒。
柏清河没空管对方滚落出去的人头,垂眸看向手中的“战利品”。
是一只仅剩一发细箭的飞火筒。
望尘虽然从小就跟着柏清河,但这位爷向来胆子大脾气也大,真发生事儿了,他还没来得及上呢,人家就已经首当其冲给对方干倒了……导以至于他活这么大,还几乎从没杀过人,今晚这一遭算是把小时候提着刀就滋哇乱叫的胆小劲儿给彻底洗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