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嗯。”景霖指着那堆马车,“看看里面还有什么闲钱,不够就随便拿出几个府邸当了,新盖几间屋。”
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人。
光靠朝堂的俸禄哪里能养活那么多人,还包括暗线。景霖这钱又不是公家的,往哪花不是花。有钱不用是傻子。
成应就等主公这句话了,立马又钻回车厢里找。
刘霄陪着景霖大致扫了扫周围布置,道:“这块地方和荒郊野岭也没什么区别了,不如直接把后院篱笆拆了多造几间屋。这样空间也更大。”
“随便。”景霖道,“要在这待的日子,指不定多长呢。”
刘霄便先从后院内拿了个藤椅出来,沾了水擦干净,放到屋子外头。示意景霖在门外先坐着。
“里头脏,成应要拿钱去安排人,老奴先和其余婢女们打扫一下,待会能见了再让主公进来。”
景霖不置可否,坐在藤椅上就晒起了太阳。
许多灰从门前喷出,景霖看见了,就起身把藤椅踢远些,再躺下。
许济是最先到的。
景霖微眯着眼,随后招待许济在前院落座。
“里头还在打扫,恐扰了师傅一身好衣裳。”
许济可不敢再随便称师道徒的了。他拿出几味混好了的药瓶子,递给景霖,道:“刺史性子软,易拿捏。属下曾去为刺史府中会过诊,清白之家名流正派。至于徐县令,属下也言说过了,尖酸刻薄。此人惯会压榨里正,基本上活都由里正接手,事后再将功劳捞去。里正敢怒不敢言,刺史又是个软柿子。是以徐县令在当地的名头非常响,捞的油水也极多。”
景霖顿了下,点点头。他打开药瓶子,就着清风闻了会。
“芙蓉侨?”
芙蓉侨是暗器一类中常备的毒药,见血封喉。这种毒仅需外敷即可毙命,药效发作后引子烟消云散。受毒者的皮肉上会浮出血花,状如芙蓉,便称为“芙蓉侨”。
许济道:“是。你要除什么人的话,用此毒最好。不过需要小心,别自己碰着了。”
景霖食指一勾就将药瓶子纳入囊中。又从袖中摸出个字条:“去江南豫州,我的玉佩大概是被当在某家当铺里了。算着时日,应该还没到最后期限。你等会去车厢里找个差不多的珠宝瓷器或是地契田契,把东西给我赎回来。”
许济这才反应过来景霖根本没有信物。他接过字条,看到上面写了“宋云舟”三字。
“是这个人当的。”景霖解释道,“你只管做就是。东西还是我的。”
“你……”许济蹙起眉头,犹犹豫豫。
景霖敛了下神色,道:“不要怀疑我的身份,许太医。”
许济失态地眨了眨眼,他又回想起当初教导景霖时,那块玉佩确实是时刻佩在景霖腰间的,的确是景霖的无疑。
“最迟几日?”许济绕过了这个话题,问道。
从云诏赶往江南需三四日,更别提还要找当铺了,这一来一回,该是要十日出头。
景霖罕见地停住没回,他手指抵住下巴,喉间缓慢地滚过一轮。
“去找人帮你。”半响,景霖还是回道,“上官远是我这边的人,你一入江南只管向他报备,不要提及字条里的人,只说我要赎回亡母遗物。”
上官远是个飘忽不定的棋子,利己主义的人往往会先保全自身。
刘霄曾和他说明上官远投诚之意,但他如今从所谓神坛跌入泥潭,不知道这份投诚之心到底有多少了。
若是帮了,此人就还算可靠,日后不必清理;若是不帮,则情义皆废,再不动用。
许济应下,端上药箱就走了。
景霖重新躺回藤椅上,长长地呼出口气。
里正与丞相,有何不同?
都是为国为民,只不过一个站在上面,一个站在下面。一个说出来的话别人更愿意听一些,一个要更费劲些。
但站在不同位置,看到的角度是不同的。
景霖还是丞相时,看到的是皇上和大臣,他离百姓很远,只能靠着约束百官,以此来惩恶扬善。
如今,他是个小小的里正。看到的便是县令和刺史,此刻他离百姓近了些。这个官甚至小到可以和街坊邻居称兄道弟,小到连看守城门的守卫都敢上来聊两句。
若不是在这个位子,他也看不到底下的百姓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欺瞒,打压,谩骂。
是上位者的傲慢和推脱,是下位者的谄媚和讨好。
凡有灾祸,必是积少成多。暴风雨前的夜晚,总是风平浪静。
景霖并不清楚自己下一步该走什么路,皇上对他大疑,恨不得他死,升官是不可能再升了,没死就不错了。
御史大夫和太尉相继退位,朝中暂时保持原样,是因为三党还存在,大臣依旧会听楚嘉禾和武樊的谏言。日后三党缓消,大臣各自有了自己的党羽,那么楚嘉禾和武樊的话就不会那么管用了。
中心乱,四周乱。
这在他将要斩首时体现的尤为明显。
楚嘉禾还未替他伸冤时,百姓无不打骂,认定一切是他的罪责,皇上是天,皇上是地,皇上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然而楚嘉禾携众官员出面,摆出证据,集体求情时,百姓争相变脸。
其实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商贾一事,他们在场吗?春猎一事,他们在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