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秋泓摇摇头,想抽出被李岫如搀着的手,可此时胃里绞痛一阵紧过一阵,他疼得浑身脱力,几乎要顺着桌角向地上滑去。
  李岫如双臂一使劲,竟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李天峦……”秋泓有气无力地叫道。
  李岫如一脚踹开屏风,把人放在了直庐暖阁的床上,随后拿开秋泓横在上腹的手臂,解开了他的腰上虚束的玉带。
  秋泓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李岫如一把按住了想要往后缩的人,三下两下扯开了他的官服,然后探手入里衣内,沿着肋骨向上,最终停在了秋泓肘关节处的腰侧。
  “这个穴位,能止疼。”李岫如看了一眼自己身下这满脸写着如临大敌的人,笑了一下,“你以为我要干什么,秋部堂?”
  秋泓狠狠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李岫如。
  李岫如甘之如饴:“躺下躺下,深呼吸,本帅给你好好按按。”
  这人的掌心粗糙温热,下手不疾不徐,秋泓嘴上想拒绝,身上却情不自禁地贴近了李岫如。
  李岫如索性把人抱入怀中,他轻声问道:“我能和你一起去北怀吗?”
  “不能。”秋泓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李岫如低下头,看着倚在自己身上,半阖着眼睛的秋泓:“为什么?”
  “因为不需要你。”秋泓很简短地回答。
  李岫如手上一顿:“万一你又病了呢?我去照顾你。”
  秋泓无奈:“李天峦,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轻羽卫指挥使吗?”
  李岫如抬了抬嘴角:“有点忘了。”
  “让天枢来吧。”秋泓说道。
  李岫如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秋泓睁开了眼睛。
  “不为什么,他家二哥哥不同意。”李岫如回答。
  秋泓挥开了这胡搅蛮缠之人的手,坐起身。
  “天峦,”他叫道,“此去北怀危险万分,若是折了你,以后我该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李岫如神色一动,不说话了。
  半夜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一股湿冷的风顺着墙缝,泻入屋中。
  李岫如凑近了秋泓,为他拉了拉被子,轻声道:“你如果不许我去,得补偿我些什么才好。”
  秋泓坐着没动:“你想要什么?”
  李岫如想了想,笑道:“秋部堂愿意给我什么?”
  秋泓一抬眉,作势就要和衣卧下睡觉,却被李岫如不依不饶地拉起:“秋凤岐,我都把舍弟送你了,你竟不肯好好赏我。”
  秋泓连日为政事烦心,此时却被李岫如这没头没脑的话逗乐了,他隔着被子去踹这发癔症的人,笑骂道:“谁要你弟弟了,赶紧领回去,我见了就心烦。”
  李岫如却一把捉住了秋泓的小腿:“那可不行,秋部堂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现在概不退换了。”
  窗外云垂丝急,打得芭蕉叶动,树影魅魅。
  雨珠砸在了墙下干泥上,将那泥中看似行将枯萎的枝杈浸润出了新绿的颜色。
  直庐后的池塘中,数只金鱼在荷叶下嬉戏游动,把浮在水面上的几朵残莲搅弄得上下摇曳。忽而一朵被拽下,忽而一朵又跃起,盛满了雨水的花蕊一晃,将其中饱含的露珠洒入塘下金鱼的口中。
  烛芯一闪,灯影映在了纱幔帐上,渐渐地,缓缓地,这一点微弱的光也暗了下去。
  啪嗒!一声清脆的低响传来。
  “谁?”李岫如扬起身,精神倏地一紧。
  侧躺在床边的秋泓已经睡熟了,他听见了李岫如的声音,茫然地半睁开眼,伸出一只手,要去拉他。
  窗下几声猫叫,一道黑影跃上了院墙。
  李岫如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他握住了秋泓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俯身拨了拨这人散乱在脑后的长发,低声道,“你出京那日,我就不去送了,陛下派我随国公爷上鹊山祭祖祈福,明日一早就得启程。”
  秋泓含糊地“嗯”了一声,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听见。
  李岫如又坐了片刻,见人呼吸变沉,手也慢慢松下,这才起身,把散落在地的官服官帽收整好,挂上衣架,随后为秋泓拉上床帏,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
  出了门,雨势稍弱,有月色斜出云翳,照在门前台上。
  这时,李岫如才发现,在窗沿下,有一排小小的脚印。
  三天后,秋泓离京,赶赴北怀前线。
  天越往北越冷,还未踏入两怀之地,就先撞上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鹅毛大雪,一行人不得不改道潞州,停在了涉山脚下。
  近些年怀俞一代战事频发,原本生活在此的百姓纷纷南逃,所剩的民户已不算多,其中还有一大部分是守着军田的屯田兵。
  李果儿陪秋泓在乡野间转了半天,看前线农耕,掌灯时分回了驿站,正巧遇上来递信的邬家管事,急忙把人请进屋里说话。
  自去年秋泓的外祖母过世后,余下的舒家人便搬回了樊州少衡,一为躲避战火,二为守着那差点被关振毁去的祖田家宅。
  但秋泓的岳丈家却仍留在了涉山,也不是因为别的,主要由于邬氏一族当年为了自保,早早地在潞州入了军籍,如今战时,凡是军籍人家,概不许随意走动。以致两怀已乱成了一锅粥,邬夫人的父母兄弟依旧得待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提心吊胆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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