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赵舒川用梳子挑起一小撮头发,有模有样的剪了起来,都不需要傅子淼指挥,两人也不说话。赵舒川发现,傅子淼的头发属于质地较硬的那种,又黑又亮。也不知道怎地,赵舒川突然想起以前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头发较硬的男人,家伙大,那方面也比较强。
  赵舒川挑了挑眉,视线不由自主的往下挪了段距离,只看到围布下弓起的两个膝盖。傅子淼坐姿很正,腰板挺得很值,像是一堵垂直于地面的墙……赵舒川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玻璃门上隐缀着温暖的灯光以及少年和男人的影子——一切都是岁月静好。偶尔有头发掉到傅子淼脸上,赵舒川用手指替他轻轻掸掉。等剪到差不多的长度,他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电推,想要把傅子淼耳朵两侧的头发修短一些。
  “你以前是不是学过理发?” 傅子淼突然问。
  “没有啊,” 赵舒川说,“怎么了?”
  傅子淼笑着说,“看着不像是第一次。”
  赵舒川下意识地挑了挑眉。
  刚才那会儿,他思想就走偏了一次,听傅子淼这么说,有些不正经的回应说:“没学过,跟你是第一次,以前都是我自己帮自己弄。” 想了想,又觉得现在的身份不太合适。补充说:“我弟还在的时候,他的头发也都是我帮着弄的。”
  傅子淼没他那歪七八扭的小心思,也没听出他的话里的腔调,只是说:你剪得很好。”
  赵舒川笑了笑,“等会弄完后你再看看,要是还觉得好,那么从今往后你的头发都由我来帮你剪。”说着,赵舒川停下动作,问:“好不好啊?傅哥儿。”
  傅子淼笑着说“好”。
  赵舒川用梳子挑起耳侧一撮头发,拿着电推的那只手突然就停在了半空中……傅子淼左侧耳朵上方的头皮上,赫然出现一道小拇指长度的细小疤痕。因为被头发掩盖的缘故,不仔细看根本留意不到。
  赵舒川关了电推。与此同时,傅子淼感受到悬在头顶上空的手停顿了,便问:“好了?”
  赵舒川稳了稳心神后,继续手里的动作,他问:“这里有道疤…怎么弄的?”
  傅子淼微微顿了片刻,才轻描淡写地开口:“有次执行任务,有个罪犯持刀,没留神被他划了一下。”
  其实这样的伤口在傅子淼身上不止一处。傅子淼做了这么多年的刑警,执行过大大小小数百起任务。赵舒川看到的只是一小块疤,他不知道的是,有几次傅子淼差点殉职。做刑警的,哪个都是用命在跟罪犯拼,生与死都绷在一条线上。
  赵舒川紧拧着眉,抿着嘴唇没说话。在他眼里,傅子淼不是跟罪犯搏斗时会大意的人。至于这个口子,根本不止像他说的那样只是被刀划了一下。这分明是砍击才会留下的疤痕。
  这个疤的出现是那么刺眼。
  赵舒川心想:傅子淼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能在他头上留下这么一道疤呢。如果当时他也在场,他一点要将那该死的罪犯撕碎!
  赵舒川用指尖碰了碰那道泛白的疤痕,问:“那你当时疼不疼?”
  傅子淼透过玻璃窗将少年此时的表情尽收眼底。
  “不疼,” 傅子淼说,“当时只顾着制服犯人也没留意自己,等犯人落网后,经队友这么一提醒才知道自己头上挨了刀子。”
  “没太大感觉,当时真的一点都不疼。”
  这句话赵舒川一点都不信。
  以前虽然两人职业不同,不过他也遇到过危险。有一次他在国外参加一场职业赛车比赛,原本他在前面开的好好的,有个对手驾驶的赛车突然失去控制冲出跑道穿过草地,飞越障碍物后,直接冲向正常行驶的他。好在他当时反应够快,猛打方向避免了两车相撞的局面。只不过他驾驶的赛车偏离跑道后因巨大的惯性,车辆翻滚了三四次才停。好在他幸运,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这件事他后来甚至都没跟傅子淼提过。也许真正在生死一线上走过的人才知道什么叫痛。傅子淼又不是铁人,怎么可能不痛呢。看着傅子淼头上的这道疤,应该是在他死后这几年才有的。所以他不在的这五年,傅子淼究竟经历过什么?
  赵舒川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又开口问:“傅哥儿,你怕过吗?”
  傅子淼自然知道赵舒川问的是什么。他敛眸,脸上的笑容散去后,眼底只剩一片深沉,犹如夜色下浮沉不定的海面。
  “不能怕,” 傅子淼的声音很轻,每个字却像是钉子一样有力。他说:“做刑警的碰到几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是常事,这些人把脑袋悬在刀刃枪.口上活,也就是所谓的‘亡命之’…都是直接拿命跟你拼。面对这种人首先气势上就不能输,他们不会因为你害怕就对你仁慈。相反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在傅子淼眼中,赵舒川只是一个敏感单纯的少年。可真正的赵舒川对于社会以及人心险恶的了解不比傅子淼少。
  “那你开过枪吗?” 赵舒川用电推仔细修理着傅子淼耳边的头发,尽量避开那道疤,他看似十分平静的问。
  傅子淼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沉默了许久才掷地有声地说了一个字:“有。”
  赵舒川此时只是想要跳过第一个比较沉重的话题,他继续发问:“那你第一次开枪是什么感觉?”
  说完,他去看傅子淼。从赵舒川的角度看去,傅子淼正垂着眼睫,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轮廓却比平时看着要疏冷许多。由于傅子淼平时太爱笑的原因,导致他的形象在赵舒川心里一直都是温和的。可此时赵舒川才发现,傅子淼沉默不语时,没了笑容加持的轮廓看上去竟有些冰冷和不近人情。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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