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水里的那一刻,她看到破开的海面,四散开的水溅出浪花,像是在她眼前碎落一地的酒瓶碎片。
耳边疯狂灌入的水让她有一刻耳鸣,听见了嘈杂的怒骂声,好像是来自很久之前的声音。
不知怎么,她就像是被定住一般,半点动不了了。
冰凉的水涌入口鼻,她忽然想起来,她确实曾经在冬天落过水,在被母亲骂过后的某个午后,跑到花园去,想要洗一洗手。
没有人管她。
那时候,尚且幼小的她对着尚在襁褓中的妹妹,心里生出了名为不甘的种子,像林深一样。
她不想变成这样的,这太可怜了。
万籁俱寂的水底,她什么也听不见,伸出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跟以前很多次一样,于是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溺毙在这池底。
当年幼小的身形此刻与她重合,纪屯记起来很多事情,可是她头很晕,喘不过气,陷入一片黑暗,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她做了很长很长的梦,像是走马灯一样在梦中回顾了自己的一生,最后在一片窒息的黑暗中醒来,入眼的是刺目的阳光。
还有乍然涌入耳朵的声音。
纪屯眼睛没有聚焦,耳朵先一步接收到了许多声音,有些吵,她还听到了窗外的小鸟叫声。
“醒了,醒了!”
“小屯,听得见妈妈讲话吗?”
妈…妈?
少女皱眉,眼前的重影散去,李连枝焦急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没事了,没事了啊,别害怕。”李连枝捧着她的脸,像是对待什么宝贝,温柔的不可思议,纪屯很久之后才体会到这只手的温度。
她迟疑着伸手覆了上去,轻声说:“我没事了……妈妈。”
透过李连枝的肩窝,纪屯看到一抹熟悉的蓝色,她挣扎着坐起来,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愣了半晌,慢慢笑了起来,眼底泛起水光,“…师父啊。”
李一抱臂靠在病床边,眼里是她熟悉的吊儿郎当,“小屯啊,回来啦?”
纪屯想要笑,想点头,却被呛到,俯下身撕心裂肺咳嗽起来,呛了水的嗓子嘶哑肿胀,身边的人先一步拍上她的背,帮她一下一下顺着气。
纪屯缓过来,看到眼底布满红血丝的容叙,他看起来憔悴极了,眼里清晰映着她的影子。
“我见过你的,容叙。”纪屯说。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她尚且拥有完整意识的时候。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树下孤零零的小孩。
容叙勾起点笑来,“我知道。”李一都跟他讲了,容叙望着她,眼里温柔的不可思议。
“哎呀,happy ending,皆大欢喜。”李一望着两人鼓掌大笑,“任务完成了,我要先撤了。”
纪屯跪坐起来,茫然失措,“师父,你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
李连枝瞪了李一一眼,“又开始神戳戳的不说人话了。”
李一也不恼,自认帅气的捻着胡子,朗声笑道:“该回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回来,就此别过啦小纪屯。”
他一向来去如风,纪屯也知道拦不住,只能若有所失的跌回床铺内。
这次溺水本就不严重,只是昏了些时间,医生也宣布她可以马上出院,再次踏出门,拥抱自然,温暖的阳光照射到脸上,纪屯的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好像缺失的自己重新完整起来,她感觉到了更加完整的情绪,欢喜,轻快。
她找回了自己。
这样持续的好心情如果没有在将要踏进家门时撞见那人就更加完美了。
李连枝先一步回去了,容叙拉着她的手停下,纪屯回神,看见前方的女人。
是许淑华,她的养母。
她依然梳着紧致的妆发,化着漂亮的妆容,像是从哪场宴会里匆匆赶来的,被容家拦在门外,着急得来回踱步。
看见纪屯,她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却在还没接近她的时候,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容叙上前一步,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嘴抿成一条直线,面色冷漠看向她。
许淑华吓得后退半步。
在容叙还是植物人的时候,她就有所忌惮,更何况现在人高马大堵在她身前。
可是她又不死心,朝她身后的纪屯轻声哀求:“小屯,妈妈有话跟你讲,就一会儿。”
容叙像是没听到,直挺挺杵在那,甚至没有看她,纪屯站在他身后,只看到宽阔有力的后背,他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身前。
心中微动,纪屯却也知道这事需要一个结果,于是轻晃了晃两人连着的手。
“我去说两句话。”
容叙这才有动作,转身摸了摸她的脸,感觉有些凉,于是俯身温声说:“去屋里说,外面凉。”
纪屯发尾还有些湿,但她身上裹的厚,感觉并不冷,“就两句话,很快。”
容叙抿着唇,面色不太好看,还是替她将外套拢紧了些,起身主动朝另一边走去。
只剩下纪屯和许淑华两人,许淑华上前两步想要握住她的手,被纪退后躲过,只好悻悻收回手。
她表情难看,像是要哭出来,强行忍着,眼底起了层盈光,还努力朝她笑,“小屯,妈妈听说你掉水里去了,没事吧,冷不冷?”
“进去说吧好不好,外面风好大,你头发还是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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