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下午,唐维除了和吴攸高瑱等人捋一捋庞杂的各种混乱局面,韩志禺还提到了另一个刻不容缓的事情。年关将至,新岁一来,高骊该定一个新的年号了。
礼部已经拟了几个斟酌的年号,韩志禺出于各种避祸心理,不太愿意直接交到高骊那里过问,连吴攸都不想去触霉头。年号敲定的事,最终也只能托付到唐维身上。
待午会结束,天已经要黑了,唐维步履匆匆地前往御花园。谢漆是在神医治疗七天后醒来的,现在才醒了四天,昨天便下地外出了,谁也拦不住——高骊不拦。
神医说一切都还没有定数,包括他的身体损耗到什么程度都诊断不出来,还要再观察他好一阵子,谢漆现在或许生活在一个他自己创设的幻觉当中。但唐维一个局外人看着,只能感觉他像是失忆了。
唐维走到御花园处,远远看见起居郎薛成玉在外围,而高骊在一片树林外站着,静静地看着在树林里腾跃翻飞练习轻功的谢漆。
唐维快步上前去,和薛成玉打过招呼,停在一小段距离外唤高骊。
高骊专注地看着树林里翻飞的身影,头也不回:“有事,直说。”
唐维清了清嗓子,有些歉意地和他说了新岁定年号的事情,取出袖中礼部拟定好的几个年号,隔着距离念出来给他听。
“陛下觉得哪个年号比较适合?”
高骊高大的身影半晌不动,唐维耐心地等着,等久了,眼眶便有些酸涩。
高骊最后才开了口:“飞雀。”
唐维有些听不清:“什么?”
高骊看着树林里翻飞得像一只自由的小雀的人,低声开口说:
“年号,飞雀。”
第86章
唐维走后天逐渐黑了下来,雪和夜色一起洋洋洒洒。
高骊站了半晌,视线专注跟着那小飞雀似的身影左闪右突,小雪飒飒时,高骊冰蓝的眼眸倒映着小树林里骤出的寒亮刀锋。
那把削铁如泥的玄漆刀旋切着雪花从枝头飞出,猝然冲高骊而来。
高骊连指尖都不动。
玄漆刀不伤他,准确无误地刺入他三尺前的地面。刀柄还在嗡嗡振动时,墨如燕雀的身影从小树林里飞掠出来,轻盈利落地穿破风雪,带着周身微冷的霜雪风氤氲而来。
黑影足尖点在刀柄上驻足,刀身没有向地底多刺入半分,衣袂和发梢都在风雪里微扬。
高骊从他足尖开始往上看,看过衣角里的小腿,腰带箍紧的细瘦腰身,高束衣领上的白皙小脸,清冷冷的霜雪颜,绮丽沾欲的朱砂痣。高骊由着他垂眼俯视打量,专注地和他四目相对,并没有因为他突然带刀袭来退却半步。
站在刀柄上的人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那双黑嗔嗔的眼睛异常明亮,无声地流露出明显的情绪。
一种疑惑不解的情绪。
高骊上前一步,语气自然地问他:“谢漆漆,饿不饿?”
谢漆眨了一下眼,足尖从刀柄上下来,雪花还没落地,他咻地一下拔起玄漆刀飞身出去,一瞬闪到站在外围的薛成玉面前,拿刀背对着他做出横切的假动作。
薛成玉一个从未习过武的淳朴文人,眼睛完全跟不上他身影,被凭空而来还仗刀吓人的谢漆吓得一屁股摔地上:“谢、谢大人你别吓人啊……”
谢漆看一眼看薛成玉的受惊样,提刀转头看向高骊,满眼写着“你看你看,别人怕我,你怎么不怕我”。
高骊挠挠耳后向他而来,心想你是我老婆啊。
谢漆歪了歪头,不作声地收刀回鞘,静静地看高骊向他走来。
满眼都是明亮的打量。
看陌生人一样的打量。
高骊来到他面前,靠近他三尺之内他会不动声色地偏移拉开距离,是以高骊一靠近他的“结界”就止步:“谢漆漆,天黑了,回去吃饭啦。”
说完他指指前面,自己先走了出去,挥手让爬起来的薛成玉快滚。
薛成玉眼下并没有拿着手册事无巨细地记录,他在谢漆沉睡的七天里已经抖着手写了太多,现在不想写,想用眼睛记录。
他爬起来看看谢漆,结果后者面无表情地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薛成玉:“!”
谢侍卫今非昔比,破坏力惊人,刚醒的时候险些把慈寿宫拆了,可远观不可近渎,还是小心为上。
他连忙赶在谢漆拔刀前跑了。
人一跑,谢漆眼中流露的兴味便消失,小幅度地摇头晃脑,跟上在前面走的大个子,脚下有节奏地走路,轻快四步,啪嗒一重步。
高骊每次听到啪嗒声就要回头看看他,小家伙睡了七天,在鬼门关前游荡了不知道多少圈,一醒来便不开口、听不出话、认不出人,但高骊没有太大的要求,只要谢漆人能醒过来,平平安安地蹦蹦跳跳,他就能开心到斋戒茹素还愿。
小雪下得急,有落成鹅毛大雪的趋势,宫人恭敬地送上伞,高骊撑开伞伸长手臂罩在谢漆头上,见他摊开掌心去接着雪玩,便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谢漆漆,你刚醒来不久,身体还虚弱,小心得风寒哦。”
谢漆明亮的眼睛看到他靠近到三尺之内便往外偏,高骊见他是这个反应毫不受伤,反而倍感欣喜,前两天只要旁人靠近他的“结界”,他就不管不顾地施展轻功跳到梁柱上去。现在他贴近,谢漆没有扭头就飞,只是往外蹦一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