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已至第三日,他不愿再拖延镜尘入土为安的时辰。简餐过后,他与叶忍及仆役共同将棺椁置于墓坑之中。
他手扶着轻薄的棺木,手扶着薄薄的棺木:“镜尘,你生前神威赫赫,如今只能暂时居身于此。周边之敌惧你威名才不敢轻举妄动,为了奕国只好委屈你了。”
“等时局稳了,我便来陪你……”他神色诚挚,仿佛面对的不仅是冰冷的棺木,更是他深深眷恋的爱人。
黄土如雨纷纷落下,覆盖着棺木,预示这葬礼即将落幕。随着最后一铲土的落下,棺木上方形成了一座新坟。
叶忍抬起头,看到几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近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神情紧张地望向觉枫。
觉枫对叶忍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他以平静的语气说道:“阿忍,为师有一事需向你托付……”叶忍犹如受到惊吓的狸奴,瞬间跳到师父身边,紧紧挽住他的手臂,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师父,您别吓阿忍。”
“阿忍,师父不会自戕。只是,若真的有朝一日,你答应我,我才安心……”觉枫带着笑意,似是在述说往事。
叶忍无法准确把握他的真实意图,于是点头回应:“阿忍遵从师父的教导,若是有……呸呸呸……”他提及此事时觉得不吉利,连续说了几个呸字以祛邪。
负抬空棺之人已临近,将空棺置放于摄政王棺侧,土块落在空棺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与棺木齐平后,便予以推平压实。因时间紧迫,未能及时设立石碑,仅能砍伐一棵小树劈成牌位,其上所书名字为镜尘随母姓所取:“冉明成。”
经过片刻的伫立,心中默默告别,觉枫与叶忍骑马疾驰,直赴启鸿寺。
蔚蓝的天空如经过水洗般明净,无比晴朗,阳光穿透肿胀的双眼,仿佛带着荆棘的锋芒。回想起那日从乾州返回昊都的路上,尽管视线模糊,但耳畔飘荡着翻滚的麦浪声,鼻尖弥漫着金黄色麦田的香气……唇间的那个吻,纯美而绵长。
他紧紧握住缰绳,粗糙的绳索深深嵌入肉里,带来一阵阵钝痛,“镜尘,天大地大,失去了你,何处是我容身之所……”觉枫蜷缩在马背上,竭力支撑着,听任马儿起伏前行。
奔腾的骏马在路上疾驰,沿途可见三三两两的人们相互扶持,身着破败的衣物。
起初,二人并未将这些情景放在心上,然而,行进了十余里之后,人群愈发密集。
当他们抵达启鸿寺时,施粥的队伍已经排成了三排,这些衣衫褴褛,结队成群,已难见寻常的香客身影。
觉枫勉力打起了精神,招来小沙弥,想要拜见方丈。
正在这个档口,排队打粥的队伍如炸了蜂窝一般乱开了。
“这厮已然排过三回,又来排,打他。”人群中厉声呵斥。
“诸位饶命,饶命啊……”被呵斥之人口中可怜乞求,还未等他求得饶恕,十几只脚已然招呼到身上,祈求声化作了呻吟。
人群中围观的居多,众位僧人被灾民催促着施粥,无人注意到这边动静。
觉枫撑了撑眼眸,将手中杂物递给叶忍,拨开人群,纵身跃过去,一一将施暴之人拉开,自己挡在了那人之前。
他口中疾呼:“众位,大家都是来此取粥糊口,还是莫要彼此难为了。”
被他推开之人倒在人群之间,倒皆未受伤。
领头施虐之人不服气地站起身,抹了把鼻子:“你是何人,怎还敢来此拉偏架.......”他见觉枫衣着做派一看便非贩夫走卒,出言颇为谨慎……
“在下仅是寻常香客不值一提,只不过出门在外皆是不易……”觉枫仍是一贯的恭谨。
那人不服气地用手点指:“这厮已然排过三次,他抢了旁人的粥饭,旁人饿死便不是死了?”
觉枫眉头微蹙,瞅了眼那挨打之人。
那人连忙说道:“贵人,小的老母病弱,孩儿年幼,妻子又即将临盆……”
他人挨了打,焦黄的脸上好几处破损青紫,可看他言谈倒还算爽利。
“诸位,实在对不住诸位,在下跟各位赔礼了。”对这些灾民,他实在无法出手,深深鞠了一躬。
灾民见此情形,也无意将人打死,便如此作罢了。
觉枫引了那挨打之人到一旁无人树荫之下。
第36章 万事成空4
“不知兄台贵姓?”
“恩公客气了,在下姓张单名一个筷字。”张筷唯唯诺诺说道。
觉枫叫来叶忍,从包中掏出一块饼递给张筷。
张筷已有许久没有吃过实在粮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觉枫,旋即撕了一小半饼塞入口中。
“兄台这是来自何处?”
张筷眨了眨眸,叹了叹气:“恩公难道不知?署州久旱不雨,已两月有余,民众苦盼摄政王拨款救济以渡过难关。然而左等右等,不见援手,起初仅个别村庄遭受颗粒无收,后续四邻八乡亦相继陷入困境,民众纷纷离家逃荒……”他狼吞虎咽地吃下小半块饼,眼馋地看着手中另外大半块饼,却再不肯吃了。
觉枫恍然从生人口中听到“摄政王”三个字,内里有个地方如同被狠狠地撕扯了一把。
张筷招呼来了母亲和妻女,他所言不虚,其母佝偻着腰,满头银发,其妻身怀六甲,临盆在即。
觉枫又从包中掏出了些吃的分与他们,张筷一家千恩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