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主审张奉廉起了身,揩了揩额上密汗,整了整朝服,跨出一步躬身道:“王爷,证人悉数到齐。”
  堂上摄政王点了点头。
  张奉廉心领神会,跨步到明焰面前,同样躬身道:“庆王殿下,署州旱灾,辅国职责所在却无所作为,放任久旱成灾,灾民成寇,此其罪一。”
  “养寇自重。遣人扮作灾民,狼奔豕突,搅弄局面,此其罪二。”
  明焰眼眸咄咄逼人,似要将张奉廉一口一口撕碎了般。
  张奉廉看得心头微颤,后退了一步,扭转过去头,又说:“擅调东大营,残害忠良,此其罪三。”
  张奉廉说完,轻咳了声,诘问道:“庆王盛明焰,你可知罪。”
  盛明焰并不答话,迈步径直越过了张奉廉,看着镜尘略拱了拱手:“摄政王,本王被小人所害,实在冤枉得紧。”
  “署州十年九旱,以往皆是摄政王处置,本王临危受命,难免不够周到,可若给本王扣一个放任灾情的罪名,本王委实冤枉,定不能认......”
  他说罢转身面向张奉廉,“其二,那时本王乃是辅国,可需一群匪寇来给自己找麻烦呢?养寇自重这个词还是慎用,你说是吧,张大人。”
  他略略躬了躬身,又转向镜尘:“敢问摄政王,身为辅国,危急时刻可能调动东大营?驻地武将无诏私出,勾结筹谋,可算得上忠良?”
  张奉廉闻言头发根竖了起来,“庆王咬死了一桩罪名不肯认……”他恍如被一只猛兽逼视,慌乱中抬眼觑了眼看向摄政王。
  镜尘眼中似燃起熊熊烈焰,他向明焰甩下十二册奏报,奏报“哗啦啦”张开在明焰脚下。
  “署州州丞范五日内十二道奏报,范疏直到被流寇折磨致死,也没等来你的一道诏令,这是不悉政务可堪解释的……”镜尘念及范疏委实心痛,署州常年干旱,范疏尽一人之力,将署州田地改为种植白叠子,取织以为布。
  他站起身,双目灼灼看向明焰:“盛明焰,这些奏报可是在你的书案之上找到的……”
  明焰向门口瞭望片刻,收回眼神,后退两步:“皇兄,臣弟从未见过这些奏报,这些奏报分明有人心怀叵测构陷臣弟。”
  明焰开口争辩,在众人面前将此事推向兄弟为争夺皇位的一场攻讦。
  镜尘自然将他种种神情看在眼中,眼睫迅速眨了眨,念头在脑海中颠倒了数个来回。
  他挥了挥手,身旁赵硕朗声传道:“带人犯。”
  不多时,待衙役押解上一人,明焰看清那人,眉心微微一蹙。
  那人双臂被缚,跪在了当下,虽穿着囚服,倒还算洁净。
  还未等人诘问,那人便自己向上叩拜了片刻,泣道:“摄政王,小的严卓,乃庆王府主事。小的受庆王殿下差使,亲赴署州,寻到流寇首领孟二虎……”
  他话语停顿了片刻,咽了咽唾沫又道:“利用流寇之名烧、杀、抢……”
  他边说边冒汗,这几个字单是说出便是沉甸甸,幻化成眼前的那一幕幕,他跪在堂下,脊背发凉,周身每一寸都承着来自摄政王的盛怒,似数把锋利刀尖对着自己,再说不下去……身子抖成了筛糠……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惊得在场众人皆打了个冷颤。
  镜尘眉目低垂:“庆王殿下可能自圆其说?”
  明焰眸光闪烁了一瞬,板起脸来勾了勾唇:“既然有人能隐匿奏报又将其摆在臣弟书案,勾结臣弟身边人构陷,也不在话下。”
  严卓闻言紧紧闭上了眼眸,他跟随明焰多时,自知此时摇尾乞怜亦是无用,他已将自己的性命抛诸脑后,只求摄政王的承诺作数……
  明焰似是也不在意府中亲近之人的指正,又瞭了瞭门口方向。
  堂上官员面面相觑,静默的落针可闻。倒是明焰先发难:“皇兄怎不再往下审?难道是怕伤及亲信便有意避重就轻不成?”
  看他挑衅,镜尘不以为然,他早知此事可周旋之地甚大,必要在堂上定成了铁案,嚣营众将才能确保无后顾之忧。
  他向赵硕使了个眼色。身旁赵硕即刻朗声传道:“带人证。”
  话音刚落,肖裕与嚣营众将悉数到场跪了一地,齐唤“王爷。”
  镜尘挑了挑眉峰,冷冷道:“你等可知罪吗?”
  嚣营旧将中算是能言善辩的傅玉潭向前膝行了几步,叩首道:“王爷容禀。”
  他清了清喉咙:“当时,署州饥民成灾,饿殍遍野,流寇猖狂,凡是富户皆为之劫掠,房舍焚烧。临近州县,皆逃难而去的灾民,自有耳闻。我等虽早已退出了嚣营,却也曾为奕国江山稳固,抛洒热血,见流寇祸患百姓,实在心痛。”
  他说着也不由得悲从中来,稍稍稳了稳心绪才说。“我等皆有此念,一拍即合。”
  镜尘眯着眸子,厉声问道:“可有人串连筹谋?可有人威逼利诱?”
  傅玉潭连连叩首:“我等皆是想以一己之力为百姓抵挡匪寇,着实自不量力,可我等亦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打算……”
  他略一沉吟缓缓道出:“我等临行之前皆已与州丞大人请辞,交出了地方长使之权。”
  一旁肖裕闻言,看了看傅玉潭,又向上看了看王爷。“如此便一目了然了,定是王爷筹谋。嚣营众将来棋州之前已然请辞,便再不是擅离职守。众人一腔孤勇,为国为民,何罪之有?哥哥更是在此事之中隐去了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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