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果不其然,刚一接起来,祁晗的质问声就传来:“为什么让祁扬把那女人带走?”
  “你爸爸刚去世不久,全世界都在盯着你,祁晗,你少生事端。”闵雅秀声音很温柔,但说的内容却不容置喙。
  “事端?你难道就不恨这女人?”祁晗目光阴骘。
  闵雅秀默了片刻,看向家里曾经挂着结婚照的地方,早已是空白的墙面:“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你总是听不进去,我都懒得和你多说。”
  “你这是妇人之仁。”祁晗笃定道。
  “和你讲不通,你什么时候去心理医生哪里够次数了再来跟我讨论人性的问题。”闵雅秀说,“以后发你的少爷脾气之前看看清楚人,你和祁扬两个人要斗成什么样子是你们的事情,你不用因为这些破事去威胁一个女人,更不要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不是自诩很聪明吗,脑子放清楚。”
  “……”
  “上次得罪错了人,上上下下多少人给你擦屁股?”闵雅秀说。
  祁晗不得不想起裴贤,他面露不适:“他一个身世清白的法医,我怎么知道他是谁的种。”
  “还好人家命保住了,不然我看你得去陪葬。”闵雅秀揉了揉眉心。
  “……活着还说什么,又没把他弄死。”祁晗一想起裴贤居然没出什么事,心里就觉得烦,他对裴贤有一种天然的反感,他自己说不上为什么。
  起初觉得是因为烦祁扬,连带着就不喜欢祁扬身边的所有人。
  现在也许是一次没能弄死,产生了点遗憾?
  祁晗懒得多想,但他知道如果再给他一个可以弄死裴贤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听说醒了是醒了,就是意识不太清楚。”闵雅秀说。
  “什么意思?”
  “不认人。”闵雅秀轻叹一口气。
  -
  再次收到裴贤的消息是在两个月多月后。
  自从裴贤消失至今,近三个月的时间里,祁扬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他试图用大量的工作去填满生活,但依然觉得时针每秒的转动都比从前慢了一倍。
  裴贤回市局的消息没瞒着任何人,陈嵘大大方方地给祁扬打了通电话:“复职了,人都好着呢,一点儿没瘦,生命没有任何危险,你要是还不放心,自己来看也行。”
  “……好。”
  和陈嵘讲电话的三分钟里,隐约能听到其他人交谈的声音,但祁扬听得出没有一道声音属于裴贤。
  “还在外地呢?”陈嵘问。
  祁扬看了眼时间:“嗯,明天就回去。”
  “不急,人就在这儿呢,又不会跑。”陈嵘笑说。
  话是这么说,可第二天等到祁扬风尘仆仆地赶到市局时,裴贤竟然真的跑了。
  不过不是为了躲他或者怎样,只是单纯地去出现场了。
  留在局里的董成春见到祁扬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三两步走过来,热情地招呼:“来啦?坐会儿。”
  “他……什么时候回来?”祁扬问。
  “出现场谁知道呢。”董成春摊摊手。
  “哦。”
  “裴贤有点小变化。”董成春突然说。
  祁扬立刻看过去:“他怎么了?”
  董成春摆摆手:“不是受伤啊,看不出任何外伤,就是头发剪短了。我是说,他人,有点小变化。”
  “什么变化?”祁扬疑惑。
  董成春打量了一下他。这些日子裴贤没见瘦,但祁扬是真的瘦了挺多。听说是在各处奔忙,估计刚下飞机,身上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身就来了,衬衣压得有些皱,黑眼圈又比较明显,任谁都能看出祁扬很憔悴。
  他斟酌了一下,说:“记忆出了点问题吧,局里很多新来的他都不记得了,连邢明月都不太认识。”
  祁扬表情凝固了,他想过大脑受伤会造成的不良后果,但没想过失去记忆的事情会真实地发生在他的身边。
  “你等会儿试试吧,我也不知道他认不认得你。”董成春站起来,手插在白色外褂的口袋里,踱步离开了。
  他走后,祁扬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他以为自己可以面对任何情况,即便是裴贤因为差点丢了命而疏远甚至恨上他,他都能说服自己去接受,但唯独没想过裴贤有可能会不记得他。
  疏远、靠近、爱与恨。
  在面对一个不认识的人时,一样不会出现的。
  会有的只是,客气、疏离、陌生、好奇。
  当裴贤高大身影和警局的其他同事一同走入,祁扬直面着他。
  看到裴贤脚步一顿,想要和其他人一起回办公室,又迫于祁扬直视的目光而有些不解地停下脚步,眼中有客气、疏离、陌生、以及——
  “你好,找我吗?”
  好奇。
  祁扬失神地看着眼前,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这一刻是剥离出去的,在旁边以第三人的视角观看着着滑稽的一幕。
  裴贤没有得到答案,反而看到眼前的人露出让他难以理解的表情,他想,这个模样好看的年轻男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有什么困难的话,跟他们讲,我是法医,帮不到你。”裴贤略显歉意地说。
  祁扬依旧没有回答。
  他用目光描摹过裴贤的面目,觉得一切都熟悉,又觉得哪里都陌生。
  过了很久,久到裴贤失去了面对陌生人最后的耐心,决定离开,祁扬才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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