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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仙 第528节

  说到这里,他也摇头一叹。
  “罢了,罢了。”
  “像你这种天才,是不可能理解我这种凡庸之姿的人的苦楚。”
  朱萧索听后,嘴角一抹苦笑:“我理解。”
  “你理解?”
  “我理解。”
  文通天好奇地看了眼朱萧索。
  这复杂的愁容,不似伪装。
  应当是有见过让他也自愧不如的人吧。
  “看来,是我井底之蛙,不知晓天外有天了。”
  文通天呵呵一笑,不再深究。
  而是将目光放在眼前的谪仙醉上。
  人生最后一次饮酒。
  文通天拿起一旁的酒杯,轻笑两声,将酒杯摔碎在地。
  “酒杯,不尽兴。”
  “朱萧索,有瓢么?”
  朱萧索点头,让朱家下人取来了舀水的瓢。
  文通天接过瓢,脸上的笑容忽然绽放开来。
  一瓢饮下,已是必死。
  文通天也不再顾及形象,彻底放浪起来。
  他乘兴高呼: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劝君今夜须沉醉,尊前莫话明朝事!!”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
  ……
  ……
  还对着朱萧索举瓢笑道:“忘形到尔汝,痛饮真吾师!!”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哈哈哈……”
  ……
  ……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
  朗声高歌、满脸潮红的文通天,忽然停了下来。
  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消失,变得空洞。
  随后喃喃道:
  “天生我材……真的有用么……”
  “那些文曲星一般的诗人,自然是有用的。”
  “那我呢……”
  “说来也可笑。”
  “吟诗作对近千年,没有一句是我自己的。”
  文通天嘴角嘲讽地扬起:“和《士论》上的诗文相比,我精心雕琢的诗句,也都如糟粕一般臭不可闻。”
  而后又看向朱萧索:“朱萧索,你说,我到底有何用啊?”
  朱萧索轻轻一叹,没有回应。
  文通天想了想,又道:“不行,我也得写一篇自己的诗!”
  “就像余先生那样,即便平平无奇,也起码留下点什么。”
  文通天站起身,闭目皱眉思索。
  “醉卧此生君莫笑……不不不,这是抄别人的……”
  “人生乾坤间……不行,这还是抄别人的……”
  “一生大笑……不不不!!!”
  文通天不断摇头:
  “都是别人的……这都是别人的!!”
  “我要……我要吟一首,自己的诗……”
  说着,文通天缓缓倒地,渐渐安睡,气息愈发衰微。
  “我要吟一首……自己……的……”
  第72章 准备出发
  文通天的死,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波澜。
  在他死之前,名声基本都被那一篇《罪己诏》给败光。
  所以,当世人得知文通天服毒自尽,也只是当他是羞愧之下做出的举动。
  因为整个文家都搬到了拥仙城。
  所以理所应当地,文家的祠堂也迁了过来。
  文通天是文家老祖,按理说他死后应当风光大葬。
  可文家人也知晓老祖名声得来的方式不太光彩,便低调处理。
  朱萧索还抽空去文通天的坟头逛了一圈。
  文通天的坟修在了一处山水树木相映的地方。
  这也是以后文家人的祖坟所在了。
  并不是多么华贵,却也算是尚风尚水。
  朱萧索没有上前祭拜文通天。
  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便又离去。
  离开的时候,心里空落落。
  朱萧索也不明白究竟为何,大仇得报,竟会有些失落。
  或许,是因为文通天死得,太不像个反派了吧。
  让朱萧索心头的快意,淡得如同兑了三缸水的米酒,已经咂摸不出什么滋味。
  朱萧索又回了趟空相寺。
  给马保莹与陈朴南上了香。
  然后坐在戒奇的身旁,默默诵起了轮回经。
  念完几遍轮回经,又与戒奇聊起了这些年的事情。
  “戒奇大师,你老了许多。”
  戒奇点头:“距离第一次见朱施主,已经过去将近三十年了。”
  “我不过是凡俗僧人,一生匆匆数十年。自然不像朱施主这样,可以常保青春。”
  朱萧索望着眼角已经生出皱纹的戒奇,眼前又浮现出了当年那个跟自己说偷看师父日记的青年和尚。
  “戒奇大师,你若想修仙,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多了不敢说,给你延百年寿命,没有问题。”
  朱萧索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劝戒奇了。
  戒奇微微一笑:“朱施主总是这样,每次来都试图乱我佛心。”
  “但每次戒奇大师,都不动如山。”
  “朱施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决定,这一世,就常伴佛祖身旁,诵经始终。”
  “哎,我知道了。”
  戒奇看了眼翻新过许多次的寺庙,悠悠道:
  “朱施主,其实我拒绝你的时候,心中也是动摇的。”
  “尤其是随着我年岁增长,离圆寂之时越来越近,也会感到恐惧。”
  朱萧索听后,没有说话,点点头。
  两人看着寺庙里吵闹玩耍的小和尚,各自微笑站立。
  “戒奇大师,我看空相寺的小和尚,越来越多了。是佛道兴盛么?”
  “阿弥陀佛。佛道教人放下一切,有悖人欲,所以从未兴盛过。”
  “若佛道兴盛,天下哪还会有诸多杀戮?前不久,昊元国的国主,不是还在死前控诉乱臣贼子么?”
  “兴盛的,只是空相寺而已。”
  朱萧索叹了口气。
  戒奇只是个普通的凡俗僧人,有些问题想跟他解释清楚,确实非常困难。
  作为罪魁祸首的朱萧索,只能无言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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