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没找到工作的他甚至跑去码头做体力活,但也供不起开销,眼看着房贷续不上,房子就要被收回拍卖,而接下来他还得还完剩下的贷款。
重压之下也就一时动了那种念头。
至于控制程度,倒是不怎么严重,迄今为止只有一只手指露出被操控的迹象。
在他说话时,青涿始终观察着他,并且,利用眼尾余光发现齐医生也在审视这位风啸。
于是,便发现一个很奇特的现象:这位风啸说出来的话与他的神情动作十分割裂。
他遭受的经历连旁人听了都有些不忍,但他本人倒是平静得很,眉间光滑得连一丝褶子都没有。
……就好像,他在说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
轮到下一位,也就是正臭着脸低头抠手指的丰茂了。
被朵朵轻声提醒后,他才冷着脸抬起头,“啧”了声,语气不善:“我想起来了。虽然我是从来没想过去死,但……确实有一次因为意外差点丢了命。”
他伸出只手撇了撇头发,口齿有些含糊:“上个月和我哥们约去一个空山头飙车来着,哪知道那山头前不久地震过一次,在我们路过的时候恰好有块很大的山石滚了下来,差点砸到我的车……”
丰茂的脸越是臭,就越是让人品出了些无地自容的味道。
别人都是被逼无奈、没有退路了才想一了百了,他倒好,几乎是上赶着去追逐危险和刺激,头皮挨着死神的镰刀走了一遭。
丰茂把影子的情况顺带说了说,便又往顺时针轮到下一个人。
彼此不同的声线在小房间里传递,围着吊灯萤火而坐的十三个人都悉心聆听,居然莫名有种故事会的既视感。
很快,轮到了青涿对面的那个位置。
齐医生。
大众对医生的普遍印象无非是心细、严谨,持手术刀的手平稳利落,天天自生死分界线中徘徊、拖回一条条生命。眼前这位齐医生却很难从任何角度看出他的本职工作,甚至于比起医生,他更像一名从商者。
他融合于空气中,在黑暗里静坐,优雅而游刃有余。
总之,就是挺装的。
这让青涿十分好奇,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自戕的心理呢。
齐医生冲不远处的朵朵点了点头,戴着手套的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姿态称得上谦逊,“大家好,我是群里的‘五号’,当然,各位也可以直接叫我齐医生。”
他的声音算不上低沉,但用那种独特的、缓缓道来的语气念出来时,别有一种引人倾听的磁性。
他接着说:“我专长的领域是精神科目,在还未患病的不久前,朵朵女士曾来医院找到了我……听闻‘影子失控症’这样的说法后,我替她做了一系列精神检查,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是正常,因此,我开始接触影子失控者的群体。”
“在研究期间,我频繁接触了朵朵女士与另一位朋友,”齐医生转过头,视线轻轻扫到丰茂的方向,又收回来,“几日后,就发现我自己的影子也开始不受控制了……哦,各位不要担心,影子失控症没有传染性,可以放心地与亲人好友接触。”
顿了顿,他又垂下眼眸,微笑着摇摇头,“幸运的是,我目前的失控范围仅限于左耳,所以还能继续做一名医生。”
齐医生的话语末了,朵朵又接过话头。
她饱含崇敬的目光望着齐医生,既是感激又是自责,“说起来,这也是我害了齐医生……他是第一医院精神科副主任,发表过许多获奖的医学论文,是未来医学上的栋梁之材,不该止步于此。”
“医生他太负责任了,天天对着我们望闻问切,给我们做心理疏导,但自己的精神状态也不知不觉受了我们的影响……”朵朵鼻头一酸,“我原先也奇怪,要传染怎么也会先从我爸妈开始,现在才知道,那段时间的治疗观察对医生影响这么大,居然让他也有了那种想法!”
齐医生抬起眼,安慰道:“请不要这么想,朵朵女士,这是为人医者的本分。”
坐在他对面的青涿则大吃了一惊,眸色复杂地盯着他。
朵朵作为组局者,是对在场众人最知根知底的,连她都给医生盖章定论为大好人,那八成没错了。
……除非她也另有目的。
难道,真是自己以貌取人了?
察觉到青涿的灼灼目光,齐医生与他对视,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自我介绍又从医生的下一位轮了下去,在此期间,阐述者以外的十二人皆静心聆听,没有别的人再插什么话。
青涿也如此,但他额外注意了某件事,胸膛中跳跃的心脏也随着人群挨个儿的讲述逐渐沉下去。
这不像互助会,更像故事会。甚至发言的人还没有讲故事的人用心。
除了丰茂、医生、朵朵以外,几乎所有人在讲述自己性命攸关之事时,都保持着超脱其中的冷静。这样的姿态,分明不像是局中人,更像是局外者。
思维扩散间,青涿又把刚刚自己提出的那个可能性拉了出来。
——在场十三人内,会不会有人已经被影子所替代?一个只在有光时才能显形的暗色轮廓,冰冷而无机质,与这些人漠不关己一般的态度何其相似。
难道,这还是一场“谁是卧底”的游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个人,也就是青涿最开始在门口遇到的小年轻,就坐在他右边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