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一婢子唤道:“陛下——”
楚怀瑜轻阖上眼,随后碾起手中玉盏,再掀眼眸时,眼中戾意毕现,手中玉盏猛地摔向门上:“给朕滚!”
门上婢女的影子惊得一颤,随即被另一道婢女的影子急急拉走。
玉盏划过耳侧甚至略起一阵轻风,袁沃瑾定在原地,怔怔地瞧着眼前如怒狮般的小皇帝,也不知这小胖球哪里来的力气。
为了一个不得见的妃子竟燃起这般气焰。
然只一息,在他眼睫垂下之时,怒焰瞬间消退,又是一副淡然模样,他抓起案上琼酿玉壶,为自己斟酒:“你想杀朕,朕故作不知与你出宫赏灯,替你挡了一箭;你要自由,朕便蛮做糊涂不理朝臣谏言,只为予你立足之地。”
他哀叹一声,饮下一杯酒:“朕早该知晓你不是什么善类,可就连朕的婢女都能遭你怜悯,就因为朕坐拥这万里江山便该任你欺骗吗?”
楚怀瑜再次抬眸看他:“你用朕王兄做人质,朕杀了你同生共死的兄弟,我们扯平了。”
“你想扯平?”袁沃瑾夺过他手中酒盏,不知哪来的气,“你三十二抬宫轿抬进宫,受礼册封,与你合卺共饮、洞房花烛之人——”
他顿了顿,故意气他似的:“是我。”
然而楚怀瑜毫不在意:“是你自己上的花轿,不是朕强取豪夺。”
袁沃瑾噎了噎,随后抓起酒盏仰头灌了一杯酒:“臣是个莽夫,听不懂。”
楚怀瑜:“……”
楚怀瑜不想与他在此事上理论,问:“朕的贵妃呢?”
像是忽然揪住他什么小辫子,袁沃瑾斜斜一歪身靠坐至他身侧,侧眸看他,眼底带着三分笑:“不管你皇兄死活了?”
楚怀瑜一哽,紧紧攥住手中玉壶:“朕不会再受你威胁。”
袁沃瑾哂笑出声,往他身侧靠了靠:“楚怀瑜……”
“你把朕的皇兄还给朕,”楚怀瑜忽地断去他的话,转头来看他,眼中浸满雾气,几近咬牙,“你还给朕。”
对上这又怨又恨的眼眸,袁沃瑾愣了愣,心忽地便软下来。
楚怀瑜揪住他的肩领,抬手拔下挽发的金钗猛地朝他胸口刺去。
——尖刃未触及胸口率先划过他手心,最终他便只是握着锋利处抵在他心尖。
所有的坚强忍耐,似乎都寻到了宣泄口,从四经八脉一齐涌上心头,随着压抑的恸颤,他一点点倾身,额头抵在了他肩上。
他用力地咬住他的锁骨,止不住的抽咽从齿缝间泄出,令闻者心碎。
被尤温纶射中的伤口本只是简单包扎着,正巧由他咬住,袁沃瑾微微闭眼耐住疼痛,缓缓抬手试图抚上他的背。
“为什么……”楚怀瑜松了咬他锁骨处的口,发出质问,“为什么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为什么!”
袁沃瑾放下抬起的手,有些讷然地问他:“你为什么……要信我?”
身前人忽地推开他,侧身呕出一口血,因摘了半边发钗的缘故,原先挽住的半束发髻散下几缕,自他倾身间,那藏不住的银白顺着发顶倾泻飘飞,衬着血色朱唇,艶美昳丽。
叫人几分惊绝,几分怜悯,又有几分痴狂的欲望将其纳怀疼惜。
看着垂落在眼前的白发,楚怀瑜扯着染血的唇角笑了笑:“为什么?”
抬眸之间毫不掩饰讥讽之意:“因为你这张脸,生得与他像。”
心倏地一拧,似是抽痛,又似酸涩。
袁沃瑾并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遂心问他:“仅是如此吗?”
楚怀瑜别开视线:“是。”
恰与此时门外忽然传来点点脚步声,逐渐靠近分散,向新房围拢而来。
不刻脚步声停,隔着殿门传来隐约人声:“你确定人在里面?”
是楚太后慕慈心。
“太后,皇城早已封锁三日,按您的指示连个蚂蚁都未曾放过,如今前朝后廷,三宫六院皆已查了个遍,除去陛下这里,他绝无藏身之处。”说话之人,是尤温纶。
他又补充道:“况且微臣表妹恰于那逆贼消失时便不肯见人,自她出府门入宫,又从房中搜出染血的纱布,这其中定有蹊跷。”
慕慈心仍有些顾虑:“若是惊扰了君王春宵,你该当何罪?”
尤温纶顿了,似乎也不敢担保。
此刻一旁响起奴才的声音:“禀太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陛下还带着伤,若是叫那歹徒趁机伤了哪里总归不妥。”
劝说之声是那大内总管尉迟睿,外面的气氛一时陷入犹豫。
楚怀瑜望向殿门处,正要起身,袁沃瑾拉着他带入怀中,而后将他的脑袋摁入颌下,用下颌抵着他的发顶,垂眸低语:“楚怀瑜,再信我一次。”
说罢扯下他的腰襟,拆了他的发冠,抱着人往榻上去。
第42章 一见倾心
殿门骤然被推开,一群侍卫匆匆包围而来,领头三人在众兵拥护下随即踏入殿内。
在睹见榻上之景时,三人俱是一惊。
袁沃瑾将腿上人往怀里摁了摁,全然不在意门外闯来的一众人。
只见楚怀瑜安顺地偎在他怀中,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目光呆滞空洞,白皙面庞还有些许浮晕,唇齿微微翕动,一副遭人躏蹂的模样。
而拥着他的罪魁祸首,一身红帐随意地裹在身上,微卷的发肆意地半散着,那一双剑眉下的凤眸透着一股邪气,突兀的轮廓骨相脱离凡尘人世的妖野,此时此刻似个获食得猎的雄狮一般随时都要啖食到手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