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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今年多大?”
  “十五岁。”
  “七年了”
  他长叹一声,而后不再说话,望着北方的天空出神。
  我以为是自己的回答让他不高兴,忙道:“是不是奴婢说错话了?”
  他听后一怔,随即温柔笑起,轻轻拍了拍我的发顶,“不,我只是记起了一个故人。”
  “是带您逛窑子的那个?”
  他被我逗得哈哈大笑,即摇头又点头,黑色的瞳仁被远处的篝火映得通红,仿佛蒙着层星光,“如果他没走,兴许真的会带我一起去。”
  我有些好奇,“皇爷的故人,去了哪里?”
  此话一出,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就连眼底的光也不再,“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他还会回来吗?”
  “大概是回不来了。”他摇摇头。
  我知道自己不该再问,可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兴许是他的宽容给了我勇气,“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皇爷沉默良久,幽幽道:“他说,那是故土。”
  桥下有琴女在唱歌,调子婉转,歌声苍凉,与这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别云间三
  后来,皇爷还是等回了他的故人。
  大概过了一年,北边传来消息,大殷最神武的女将军陆寻芳因情生妒,一刀杀了前来和亲的锡林公主,为了维系盟约,庆延帝不得不将她赐死。
  将星陨落,同样被赐死的,还有那个与她成亲不久的夫君。
  那人死前,托手下将一封信秘密送进了南边的皇宫。无人知道信上写着什么,大家都猜应该是什么机密,或者是能牵制住北边的把柄。
  然而只有我知道,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皇爷是下朝后才回长春殿打开看的,当日是我值班打扫,不小心摔碎了只花瓶,惊醒了他。
  殿中只有我们两人,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背和肩膀,这一刻,皇爷仿佛老了许多岁。
  他闻声抬头,看向我的一瞬,眼角涌出两行清泪。
  我吓坏了,忙跪地谢罪。
  他红着眼眶摇头,将那张纸丢给我,“烧了吧。”说完起身,去向了奏章如山的案台前。
  我低头看了眼,发现那信上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张雪一样白的白纸。
  是谁留给皇爷的?又是什么意思?
  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夜,长春殿的烛火仍旧从日落燃到了天明。
  不同的是,坐在案台后的皇帝,再也没办法握笔写出一个字。
  八年前,他不情不愿送走他上马,自此之后再无人可以诉衷肠。
  八年间,他日日夜夜都盼他能回来,对自己说一句,“什么狗屁计划,老子不做了,往后我陪着你。”
  八年后,终是他将他独自留在了世上,孤零零一人,明明还有很多话都没有与那人说,却再也没有机会。
  时光回溯,是九年?还是十年?
  谁都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深秋。
  年轻的状元郎身披红衣头戴玉冠,随着围观的众人游街串巷,五花马千金裘,比不过他眉目俊朗玉树临风。
  年轻的少女们羞红了脸,大家纷纷议论是谁家的小郎君如此才貌双全?一打听才知,乃是太子门生。
  当真是登科新贵,前程似锦,不知未来会做了朝中哪位大人的乘龙快婿。
  没多久,骑在白马上的状元郎便笑累了,正要将嘴角敛下时,忽见人群中站着一个身着墨色袍子的人。
  那人风姿绰约,一身贵气,明明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衣服,却总能被一眼捉到。
  状元郎的嘴角重新扬起,眼中闪烁着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光,无比雀跃,无比欣然——那是他的太子殿下啊。
  那人同样回给他一个笑容,和煦如春,仿佛有着万般宠溺和道不尽的温柔。
  白马缓缓向前,直到走过那人身旁,状元郎仍恋恋不舍地回头去望。
  风自天边而来,吹散了喧闹的人潮,仿佛所有的欢歌笑语都被抛在了脑后,唯有那人微笑着与他挥手作别。
  ——去吧,我等你。
  他也朝那人招手。
  ——等我回来。
  晚霞似火,烧透了半边天,彼时的他们还那样年轻,日子多得像水一样流不尽。
  没了今朝还有明日,错过了秋还有冬,季节交替年复一年,岁月绵长悠远。
  巷子里追随着状元郎的孩子们唱起了歌:
  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
  圣上喜迎新进士,民间应得好官人。
  后来的后来,他的状元郎如愿死在了故土,再也没有回来。
  第142章 故人归(结局二)
  故事发生在主线故事结束之后。
  具体是多少年之后,谁都不记得了。
  王朝更迭,时代变迁,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堂而皇之的嘲笑那些意图螳臂当车的愚夫。
  曾经恢弘如史诗的故事,以及那些被镌刻在丰碑上为人传送的赞歌,也不过是岁月长河中的一朵浪花,唯有春风不识性兴亡意,草色年年满故城。
  这年夏,天山脚下迎来了一个新的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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