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怜枝殷殷哭道:“给一个剩下来的馍馍就好了,求你……”
“你还要闹事是不是?哪里来的老鼠,去!”
沈怜枝饿着肚子与他闹了一通,不仅没讨到吃的,手臂上还被烫红了,小安子用手指尖碰了一下他的伤处边缘,小声地问道:“殿下,痛吗?”
沈怜枝吸了吸鼻子,红着眼摇了摇头,他只觉万分难过——小安子叫他殿下,可是这皇宫里,有谁真的将他当作皇子?连一个厨子都能欺负他。
天快亮了,他羞于让任何人见着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哪怕是小安子。
怜枝不顾身后小安子的呼喊,两条腿迈得飞快,不知不觉便将小安子甩在了身后,又在无知无觉中跑到了尚书房的窗边。
尚书房是其余几位皇兄晨起念书的地方,怜枝时而听得皇兄们在抱怨功课,暗暗咒骂那些诘屈聱牙的文章——怜枝总是无法切身体会他们的愤愤不平。
毕竟,尚书房内甚至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怜枝踮起脚趴在窗沿上,夫子坐在最前面,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地念,怜枝听不懂他在念什么,内心却还是克制不住地升起一股向往。
于是他也跟着一起念,“…溥博如天,渊泉如……啊!”(注1
还没跟着说完,沈怜枝额角便蓦然一痛,他捂着脑袋,将落在自己身边的那颗玉坠踢开了,又皱着眉头望向那玉坠子飞来的方向,只与那人对视一眼,他便克制不住两腿发抖。
“大……大皇兄……”怜枝惴惴不安地与那人道。
大皇子是中宫所出,深得皇帝喜爱,有望被立为太子,他也仗着自己身份尊贵,深受宠爱而在宫中作威作福,平日里最爱捏的软柿子便是沈怜枝这个幼弟。
怜枝平日都是绕着他走的,这尚书房,也是能不来便不来,今日实在是心中向往,这才忘了还有这么一尊瘟神坐在里头。
正巧夫子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梨木椅被拖拽的声音传开来,沈怜枝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兔子一样地往反方向蹦——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疼……大皇兄,我不是故意过来的,疼……”怜枝的左耳朵被一股力道猛然拧起,几乎要被这力道给拽的离地。
大他四岁的大皇子眼中流露着纯然的恶意,面对怜枝的求饶,他丝毫没有手软,反倒是更用力些,“你这不男不女的妖怪,本殿下告诉过你吧,不准你出现在本殿下面前,嗯?”
“大皇兄,我知错了……啊啊啊!”
“谁准你叫我皇兄?你算什么东西,你这妖……呃!”
硬物相碰的沉闷磕声在沈怜枝耳畔响起,而后大皇子倏然松开了手,怜枝跌在地上,一身狼狈。
他的眼泪悬在睫上,要坠不坠,而下一刻,沈怜枝便被另一双手扶了起来,他闻到一股清淡的香气,故而被引着抬起头——沈怜枝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菩萨身边的金童。
“你就是四殿下吧?”那看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哥哥端详了他一会,继而对怜枝笑了笑,又指了指自己,“我是陆景策,华阳府的陆景策。”
后面那一句解释实在多余,谁都不认得四殿下沈怜枝,谁都认得老佛爷的掌中宝陆小世子,只是这么多年,怜枝连见他一面的机会也不曾有过。
他觉得陆景策比传言中更好看,更金贵。
怜枝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地低下头来,只是陆景策又极快地捧起他的面颊,晨曦之下,对他柔和笑着的陆景策之于小小的、可怜的沈怜枝有着无限的吸引力。
“不要哭呀。”陆景策轻轻地对他道。
第11章 自戕
怜枝能感觉的出他那几个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皇兄似乎都有些怕陆景策……哪怕陆景策是除怜枝之外年纪最小的那一个。
沈怜枝注意到他那大皇兄的指骨都被陆景策拨过来的那块石头给砸青了,此时正龇牙咧嘴地捂着那伤处——
这实在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这要是按照他平时的习性,不折腾出一番风波是誓不罢休的,只是今日,他竟然只是恨恨地瞪了沈怜枝一眼便走了。陆景策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又将头扭转回来,同怜枝一笑。
“他不会再欺负你了,四殿下。”陆景策道。
怜枝方怔忡着,听得陆景策这样说,也只是讷讷地一点头,低头惴惴道:“哦……这次,多亏有你在。”
陆景策半垂着眸子看他,尚且稚嫩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是有些得意的、狡黠的笑,“四殿下错了。”
“不止这次,往后都不会了。”
一个十岁的稚童说出这样信誓旦旦的话似乎让人很难信服。但鬼使神差的,怜枝看着他那双墨玉一样漆黑透亮的眼睛,竟不知不觉的将自己最珍贵的“信任”都托付给了他。
陆景策自然而然地牵着他的手往青石板路上走,那只比他大一点的手紧紧握着他,让怜枝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安。
陆景策边走边问他:“你想念书吗?”
怜枝愣了一下,转头问他:“什么?”
“念书。”陆景策微微一笑,“你不是一直站在尚书房窗前吗?”
“如果你来念书的话,应当会比大皇子他们学得更好吧?”
怜枝的脸变红了,他拼命地摇着头:“我……我连字都不识几个。”
“不识才要学啊。”陆景策不以为然,他只是问怜枝,“你想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