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身着洗得发白的卫衣卫裤的宣卓耀,退到进站口的最边上后僵硬地立在原地。他手里攥着刚吃掉一半的冰冷三明治, 眼睛傻子一般直愣愣的。
  “......宣、宣从南。”他磕绊地喊道。
  数天前他一夜之间失去父亲母亲,跟孤儿差不多,跋扈在他身上不复存在, 仅余落寞。
  宣业在世时醉酒打人, 但清醒的时候和卓娅君一起把宣卓耀惯坏了。
  那时候宣卓耀什么事情都不用想,只用拧着一股恶劲儿和宣从南进行比较。
  从小到大身无长物。
  失怙代表他失去大半条命。
  宣从南没应声。
  “哦我不, 不是......”宣卓耀连忙摆手,仿佛是怕人误会自己有什么阴暗目的,说,“我在这里打工, 不是......不是要截你。”
  宣从南再次从上到下地打量他一眼, 道:“嗯。”
  现状已明, 话已至此,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宣从南抬脚上电梯,又听宣卓耀在身后虚弱地解释一句:
  “他不是我带过去的。”
  宣从南没听明白,电梯下到一半,他回头看了眼宣卓耀,也说了一句:“向前看吧。”
  言罢将头扭回来,没深究宣卓耀的话。
  “你向前看吧。”这句话在沈迁的脑子里响起过无数遍,宣从南牵着顾拾的手,站在鲜血淋漓的他旁边,诚意地给予劝告。
  这幅场景同这句话一样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沈迁。
  两个月过去,他一直在思索到底怎么做才是向前看。
  顾拾的微博官宣《医患》电影剧组的消息时,沈迁看到第一反应是:他接了工作,马上就要出去拍戏了。
  第二反应便是高兴。
  顾拾不在,只剩宣从南。
  宣从南自己一个人在家。
  在顾拾离家的第二天,沈迁便驱车来到小区楼下。他看到宣从南周一至周五有三天时间围着公园晨跑,偶尔到超市买菜;周六周日做家教老师,七点半出门五点半回家。
  生活很规律。
  重新在远处看见宣从南,沈迁立马想下车,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疯狂叫嚣着他想和宣从南说话,一只脚已经踩在地面了。
  只要他想,他可以把宣从南带上车,想说多少话都可以。
  但他突然想起自己上次解释很多,几乎声泪俱下,宣从南却不为所动。
  那种不被在乎的痛像烙铁一样把沈迁的心脏灼出伤疤,他收回腿,退缩。
  如果宣从南还是不在乎呢?
  他要当第二次小丑吗?
  宣从南是个人,他不可能强迫他、违背他的意愿行事,那样只会让他们两个之间的隔阂积得越来越深。
  当隔阂成为沟壑、天堑,沈迁没自信跨过去。
  同样,他也不相信宣从南与顾拾真的情比金坚。
  这种一边考虑自己一边怀疑对手的矛盾心理,令沈迁做了缩头乌龟。
  他待在车里,眼睛紧盯宣从南的一切,身体却焊死在座位之上,除了在对面的酒店房间里吃饭睡觉洗漱,他哪儿都没去过。
  天气不是一成不变,刮风降雨,大雾日晒,沈迁感受着大自然的变化。
  他窝在驾驶座里,突然想到和宣从南分手前的那个下午,他们在餐厅吃饭。
  聊天过程还算愉快,宣从南本来心情不错,直到他嘴贱地反驳了他的结婚理论。
  他只想恋爱不想结婚。
  令宣从南不高兴,当场无视他掏出速写本,画窗外的风景。
  沈迁当时做了什么?
  他竟然自以为是地按住宣从南的速写本,告诉他你的太阳画错了,刚才阳光没有穿透乌云。
  “艺术没有对错。”
  “你说的是你看见的,而我画的是我想要的。”
  这是宣从南教育他说的话。
  仔细想来,宣从南想要的正是让阳光穿过乌云。
  他自己便是唯一的太阳。乌云代表所有负面东西,其中就包括沈迁。
  完全不懂的沈迁竟觉得被忤逆,再一次开始发表脑干缺失的煞笔话:“眼里不要有温度。”
  这样才像顾拾......
  像顾拾,宣从南像顾拾。
  宣从南知道沈迁的白月光是顾拾,而他像的还正是顾拾吗?
  如果知道,他们真的还能毫无芥蒂地在一起恩爱吗?
  今天阳光暖和,天气好,但架不住是秋天,宣从南出门时穿着风衣。沈迁目送他远去,想等他回来再下车找他。
  其实沈迁并不知道自己找过来对不对,但他就是想知道宣从南和他谈恋爱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
  之前他毫不怀疑喜欢,现在他却没有这份把握。
  再问一次,如果得到的真是不爱,也好早点死心。
  —
  宣从南没出过远门,记得上一次舟车劳顿是跟着宣业一家去乡下。
  监护人从父母换成叔叔,他们去哪儿宣从南去哪儿。
  自己一个人出远门这是第一次,宣从南坐完地铁坐火车,转了三次。
  不说晕头转向也差不多了。
  工作日出行的人不多,座位非常宽松,宣从南脑袋靠玻璃上昏昏欲睡时听到隔壁谈高铁。他睁眼掏手机,经过对比,发现高铁比火车快了很多。
  高铁只需要两个小时。
  虽然贵了点吧。
  窗外的建筑与树木迅速变成残影倒退,宣从南关闭手机,鲜有地觉得自己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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