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朝汐整个人现在就是一个大写的“不好”。
她忍不住轻嗤一声,轻摇着头笑问道:“你想说什么?说你没有恶意?堂堂楼兰国二王子,深更半夜地闯入南楚天牢,身法诡谲,你说你没有恶意?二王子怕不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哄?”
不等容翊接话,她又兀自说道:“也对,可不就把我当三岁小孩吗?你们先是和桑檀算计好了刺杀我父亲,后来又让我给你的好弟弟续了命,若不是三岁顽童又怎么会丧失心智至此?啧啧,桑檀有句话说得还真对,西北的水土还真是好,不然怎么养出来的王子一个赛一个的聪明。”
容翊被她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自己临行前准备好的所有解释一个都没用上就被她三言两语地给堵住了,他还真是有点头疼,感觉自己这是狗咬王八——无从下口。
憋了好半晌,他才八竿子打不着地问了一句:“你今日没事吧?”
朝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惜字如金地赏出去一个鼻音:“哼。”
容翊:“......”
头更疼了。
“朝汐。”容翊机不可闻地轻叹了声,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我对你,对南楚都没有恶意,我今日来,是想跟你交代清楚所有的事情。”
朝汐险些被他气笑了,靠在床头掀起眼皮不住地来回打量他:“你可别告诉我你是我这头的,受不起。”
容翊对于她的阴阳怪气充耳不闻,端正了坐姿后才缓缓开口:“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想起来当年你忘掉的事情了——没错,朝老将军的死的确不是什么北漠突袭,就是南楚皇室联合楼兰针对朝家军的一次血洗,可是事情的真相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真的是桑檀忌惮你们父女吗?西北防务那么重要的事情他都交给你了,你们十几年的交情,你觉得他还真的能狠下心对你下手吗?”
朝汐不说话了,她的大半张脸埋在月光的阴影里,脸色有些苍白。
“不过我也不是为他辩白什么,毕竟这件事情,他也不是无辜的。”容翊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朝汐的目光再一次投过去,她在等着容翊接下来的话。
容翊淡然地望着她,月光从他背后的窗子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染的漆黑,沉甸甸的压在朝汐身上,他的面容被逆光吞噬的只剩下一圈冰凉的轮廓。
“刺杀的命令虽然不是他下的,可是他知道后也并没有阻止。”容翊依然格外的平静,“当他知道‘犒军’这件事的时候,宫里出去的那批人才刚到嘉峪关,他完全可以派悬鹰阵把人截回来,但是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在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所以他并不无辜。”
月光抚摸着容翊冰山一般冷漠的脸,分明的棱角竟透出一种明晃晃的温柔感,配合着天牢里烧得噼啪乱响的银炭,朝汐用力地往后一靠,长舒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容翊,眼神里掠过几丝嘲讽,就像是冰凉的雨丝点滑过阴霾的湖面,她轻轻斜着嘴角:“三更半夜地溜进天牢,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堆,敢问你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让我和桑檀继续水火不相容?还是就此化干戈为玉帛?朝某才疏学浅,没能明白二王子深意。”
“你先别急着嘲讽我,听我把话说完。”容翊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刚才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管你有没有听懂,现在我都要再告诉你一次,你听好了——朝晖,不是桑檀下令杀的。”
“那又怎么样?”朝汐反问他,“你刚才也说了,他本来可以阻止的。”
容翊的耐心被她消耗的有些透支,他看了一眼朝汐,整个人充盈着一种被月光沐浴着的美,只不过他的语气冷漠极了:“朝子衿,你现在特别像一个没有人要的怨妇。”
没等朝汐反击,他又继续说道:“你们的恩怨情仇我不管,那是你们的事情,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之后,你是提着刀杀上太和殿也好,是抱着两坛鹤顶红跟他同归于尽也罢,我都管不着。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父亲到底死在谁的手上。”
朝汐的呼吸一滞。
“太后。”他的声音小心的像是吹掉瓷器上的灰一样轻,这个声音,也轻轻划开了朝汐的心,“当今太后,桑檀的母亲,南珂罗的神女,霓麓。”
刚一提到这个名字,朝汐的心一沉。
还真是跟这个女人有关系。
容翊迎上朝汐炽热的目光:“二十三年前,先帝带着朝晖和韦渊南下御驾亲征,大败了南珂罗,南珂罗战败,将自己国家无数的奇珍异宝全都的献了出去,其中一个,就是他们的神女霓麓,也就是现在的当朝太后。”
朝汐眨眨眼,没太明白。
容翊继续道:“霓麓被俘,心中愤恨,可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她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委身与先帝,虽然日后也生下了皇子,可是她对于大楚滔天的恨意一丝一毫也没有减少,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从未正眼看过。”
“不错。”朝汐点了点头。
桑檀虽说自小就被封为了太子,可也跟她一样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天宁皇帝少有的纵容和父爱全都给了朝汐,留给桑檀的只有无数次冷漠的背影和望子成龙的希冀,有时候就连朝汐都怀疑,桑檀到底是不是老皇帝亲生的?
从前朝汐并不知道太后心中的愤恨,只觉得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孩子也太过冷血无情,桑檀五岁那年不小心打坏了她的一只海棠步摇,她竟然将桑檀丢到了冷宫里阴暗潮湿的柴房,并且下令不许别人给他送吃的,整整三天,无数的老鼠从他脚边爬过,数不清的蚊虫片刻不停地叮咬,从小娇生惯养的小皇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登时就病了,事后老皇帝来看,她竟然还装作毫不知情,俨然一副爱子亲切的慈母模样守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