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朝汐被她这声震天响的动静唤回了精神,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碎屑,笑道:“没什么啊,吃饱了没?”
虞天点点头,咂吧着小嘴:“可是你刚刚在叹气啊,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朝汐一怔,随后哭笑了一声:“是啊,有不开心的事,特别不开心。”
虞天“唔”了一声,虽然似懂非懂,却还是很有义气地一拍胸脯,煞有其事道:“娘亲说,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否则会憋出毛病的,唔……我不想衿爹出毛病,所以你就把不开心的事情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
朝汐杵着脑袋,非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吗?”
虞天不住地点头:“是!”
“啊,这样啊……”朝汐微微阖了阖眼,眉眼间带上了些许醉意,“那你知道,什么是‘太宗基业甚牢固,小丑背叛当歼夷’吗?”
虞天摇了摇头。
朝汐又问:“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虞天又摇了摇头。
朝汐再问:“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虞天还是摇头。
朝汐最后忍不住笑了:“你这……真不愧是我小姑姑带出来的,我可算知道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女了。”
虞天撅着嘴,不满道:“衿爹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娘亲之前从未同我讲过……”
朝汐笑着给自己又斟了杯酒。
酒意正酣,谈意正浓。
身背后的轻纱猛然被人掀起,尚未作出反应,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人就闯了进来。
来人约莫十七八岁上下,大概是因为跑得太急,双颊红扑扑的还带了些汗,朝汐一眼扫过去就认出了这是朝家军的人,不为别的,就凭他脚上那双能隐匿脚步声响的飞云皂靴。
朝汐深了个懒腰,半阖着眼:“怎么了这是?”
“将、将……将……将军!”来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将军!殿下……殿下找来了!”
夜风透过轻纱渗了进来,朝汐不禁打了个寒颤,猛地从座上弹了起来,只一下,酒就醒了个七七八八,心里直发虚。
看着旁边眨巴着大眼一脸懵懂的小团子,又看了看自己桌上的两壶酒,最后目光扫过一楼丝竹轻唱的戏台。
朝汐两眼一闭:“……这下完犊子了。”
122.端倪
灯火迷离十里长街,彩灯满屋檐,照亮了京城的夜,繁楼里莺燕环绕,银筝初试合琵琶,歌舞升平还在彻夜不眠地持续着。
整座京城都沉浸在一股劫后庆余生的氛围里。
当然,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府邸除外。
朝汐悄悄动了动膝盖,想要舒缓一下已经麻木的双腿,可还没等她把腿伸直,就听见将军椅上坐着的桑晴懒懒开口:“跪好了,别乱动,动一下,再加一个时辰。”
“哦……”朝汐努了努嘴,不动声色地把腿收了回去。
没办法,谁让朝大将军点儿背。
好不容易逛回窑子还让自家夫人动用朝家军给押了回去,当朝家军的将士们看到自家将军一个跟头从繁楼的后墙上掉下来的时候,那场面,别提多尴尬了。
其实这也怨不了桑晴,毕竟当时她去繁楼抓人的时候有人给朝汐报过信,并且还好心出了主意,只可惜朝汐没听。
不过想想也是,都要逃跑了,谁还会选择从正门往外走?
朝大将军当机立断,左手捞起还在往嘴里塞点心的小团子,右手顺过酒桌上还没喝完的半壶梨花白,脚底抹油,朝着后院就冲了过去。
当她第三次因为心慌意乱而手脚冰凉,并且还带着个累赘从墙上滑下来的时候,一旁边站着的亲兵终于看不下去了。
“将军,不然还走正门吧?”亲兵给她搭了个桌子过来。
“净他娘的瞎扯淡!还走正门?”朝汐踩上去,回头耻笑道,“走正门我不让她抓个正着?”
亲兵给她扶着桌子,面露难色:“可是将军……”
“可是啥可是,别可是了。”朝汐打断他,一蹬腿翻了上去,“我先溜了,这边儿你断后啊!”
说完也不管底下,直接骑在了墙头上准备往下跳,可刚等她坐稳,就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迅速向她袭来。
朝汐慢慢低下头。
月光吃力地透过厚重的云层,在灯火摇曳中辟出一道清冷,青色的外氅在夜风中微微抖动,身后留下浅浅的影子。
而这道极浅极轻的影子后方,是数十双飞云皂靴,腰佩重剑,银盔束发,整齐有序,排班肃列。
朝汐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八面回旋风的凉气,她小姑姑为了抓她连朝家军都调来了?
这也……太绝了。
场面一时间僵住了。
桑晴懒懒地掀起眼皮,在墙头的不远处环手而立,漫不经心地站着,倒春寒的夜里她轻轻喝出几口白气,似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完犊子了,这下是真完犊子了。
“诶,将军……”亲兵站在墙下犹疑了片刻,还想再开口劝阻,却见朝汐翻上去之后就没了动静,怀里抱着个小团子直接呆住了。
“将军?将军?”亲兵压着嗓子喊了两声,“怎么了将军?”
朝汐没回话,喉骨上下滚了滚。
亲兵还想再问,就听见墙的那头,一道熟悉的声音越过夜间喧闹的长安街,直直传到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