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爱!”
第一次看见月卿这样的神态,如此狰狞,如此声嘶力竭,像精神失常的泼妇一般。
昼华没有反驳,但也没有退步,如同一块沉默的顽石,不知风刀苦,霜雪催。
从那天开始,月卿变得无理取闹起来,诸如饭菜不合胃口,茶水太烫了,动辄一点小事就大发脾气,一定要昼华低头服软。
宋问纵容着月卿的一切无理取闹,态度耐人寻味。
可昼华只觉得可悲,在这场三个人出演的戏剧中。
他可以对月卿低头,可以为月卿赔不是,但昼华不可能一直陪伴在月卿身边。
昼华一直清楚这一点,月卿也知道,甚至,他觉得宋问也清楚。但谁都没有打破僵局。
可笑的闹剧持续了月余,终于收尾。
昼华逃出了城主府。
晓莺,自己爱的人,未来的妻,昼华怀揣着即将相聚的美好,返回雨山村。可他不知道摆在前方的不是美梦,而是一条惨痛的不归路。
昼华,月卿,两人尽力隐藏着昼华妖族的身份,瞒了十年,还是被雨山村的村民识破。
鲜血浸润着昼华的尸体,染红了村民,一群妄想长生富贵的凡人的眼睛。
而月卿,自昼华离开后,脸上尽露悔恨之色,他想了许久,才在两难中做出了抉择。
是的,月卿相通了,既然昼华选择平平淡淡度过这一生,他可以尊重昼华的决定。
若是昼华放弃妖族的长寿,选择过好凡人的普通一生,月卿可以守着他直至白头,之后再独身一人回妖族。
至始至终,困扰月卿的,从不是什么情劫,而是昼华是否能获得幸福。
只是,当月卿准备离开城主府时,宋问并未挽留,甚至还说,“不必再回来了。”
说完话,宋问的瞳孔中闪着的光辰被搅碎成混沌,眼底泛起丝丝涟漪。
看着宋问一脸“早该如此”的表情,月卿脸上不显,心脏一阵颤动。
可当月卿回到雨山村,看到的不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妇在乡野间漫步,而是是尸陈遍野,满目苍夷。
多么荒唐,那可是手无寸铁的村民,竟能把呼风唤雨的妖开膛破肚,五马分尸。
而月卿所珍爱的昼华,他唯一血肉相连的至亲,被最爱的女人背叛而失去性命,甚至每一块血肉都被恬不知耻的村民利用。
数不尽的尸骸,凝聚了枉死的妖族未能瞑目的所有怨气,生成的障雾包裹了整个村庄。
凡人啊,在触手可及的好处面前,一脸痴相,宛如入魔。早在拿起屠刀的那一瞬间,他们杀红了眼。
月卿突然有了心魔,他不惜废掉八世历劫所积攒的修为,永世无法超生,也要让雨山村的所有人下地狱。
障雾更加浓厚了。
所有人,必须为昼华偿命。
为昼华报仇成为了月卿留在世上唯一的执念。
情劫未渡,月卿被拘禁在一具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身体里为此,为此,他不惜肉身湮灭也要让凶手付出代价。
被障雾吞噬的村民,灵魂一遍又一遍重温临死前的折磨,永远无法解脱。
而月卿自己,只剩下一道执念留在世间,待这道执念消散,天地间将再无他的任何痕迹。但他不悔。
只是,当障雾企图包围晓莺时,却怎么也近不了晓莺的身。
本来月卿的残魂寄身在山顶的一座黑狐雕像中。他打算收集被抹去记忆,无法轮回的怨灵的信仰之力,来维持自己千疮百孔的残魂不陨,发现蹊跷后才下山一探究竟。
原来,月卿怎么都找不到的琉璃果,被装进一块玉坠中,被晓莺日日夜夜佩戴。
七夜琉璃花难得,七百年才得一株,被青狐族奉为至宝。而花落成果,更是需要天大的机缘。
七夜琉璃果是世间至臻,可以驱散怨气。
月卿被怨念缠魂,一旦靠近晓莺,魂魄就会有疼痛难忍的灼烧感。村民所化的怨灵也不能接近晓莺。
真可笑啊,昼华赖以续命的宝贝,让他在娘胎里吊着一口气的七夜琉璃果,被昼华亲手送给了晓莺。
但这并不意味着月卿就没有办法折磨晓莺,这个帮凶。
怨气笼罩着整座山头,在障雾中不管往哪个方向走,走多久,最后都会回到起点。
晓莺无法向外界求救。
怨灵具化形成的村民,一直重复着昼华死前一周的动作,无限循环。
月卿想把晓莺逼疯。
昼华惨死的情形重复了太多次,击溃了晓莺的心理,也让月卿变得疯魔。长此以往,怨气逐渐占据主导位,吞噬了月卿仅有的理智。
直到君临微一行人来到雨山村,让这里所有的肮脏重见天日。
……
“事情就是这样,很可悲,不是吗?”
当障雾将整个雨山村全部包围住,君临微视野内的所有景物变得模糊起来,白光逐渐凝成了一具人体,是昼华,或者说,昼华的怨气。
“月卿总是把我想得太好了,可我并不是什么圣人。”
昼华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似哭似笑,最后归结于厌倦。
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背叛,临死前千刀万剐的痛苦,昼华怎么可能不会怨恨。
月卿并不知道。他将怨气用来加固障雾,想方设法地折磨所有人。
直到君临微打破月卿寄身的黑狐雕像,昼华这才寻到机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