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会吐的。”
“......”高泽洋瞥过去,“那你是要把我革职?”
“你换衣服。”赵观棋乐于助人:“我给你拿出来。”
“?”赵观棋在高泽洋看傻逼的眼神中悄然推开门,年久的铁门发出一声难听的‘嘎吱’。
走进半个身子的赵观棋愣住,旋即转过头告诉高泽洋:“该上油了。”
“?”
没等高泽洋反应过来,门缝里已经塞出来一件白大褂。
赵观棋在门里,微笑着说:“到你查房的时候了,去吧。”
“这是老子办公室。”高泽洋觉得荒唐。
“哦。”赵观棋点头,顺手拉房门。
“那我换什么衣——”高泽洋的声音被倏然闷在门外。
第22章 梦悬一线
又一声嘎吱之后,赵观棋踮着脚,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
隔着摆满各种文件夹以及一台电脑的办公桌,咫尺相近的视线如夏日轻盈的蜻蜓,点水般轻柔落在一张恬静睡颜上。
周景池枕着双臂趴在桌子上,面朝窗户睡着了。
窗帘是纱制的,削去尖刺的阳光透进来,影影绰绰,光影婆娑,将彻夜未眠看过的脸照得很不一样,像一尊不渡己的泥菩萨。
一边向身边的人播撒善意和笑容,一边涉水渡河,屏着气拖着命。
白皙修长的手端着玉净瓶,洒出的甘露水只有零星几点。
有时幻化成雨夜中顶着破口大骂捡起流浪猫的手;有时变成不厌其烦陪人在老旧农家乐寻物的脚;有时又变为在一众候客车队中、义无反顾选择某辆最破旧的三轮车,无视司机残疾腿脚毫不讲价的心。
菩萨耿介端方,四肢勤,五谷分。
却处在永不放晴的雨天。
天公不开眼,不作美。与人为善,缄默不言的泥塑菩萨被雨水冲刷掉手,侵蚀去脚。望着晴朗的对岸,他破釜沉舟渡河,却被汹涌山洪暗流卷去最后的心。
那颗相拥贴近的心,明明是很沉重,很响亮的。
赵观棋记得清清楚楚,好似那个拥抱之后,右边也被印上了一颗一模一样的心。
两个人的心脏叠在一起,会变得强大一些吗?
会吗?
他不知道,也没人会知道。
阳光牵动的无数微小尘埃中,周景池似乎睡熟了,眼珠在眼皮下快速转动。赵观棋记得,这个叫‘快速眼动睡眠期’,人类在清醒后能回忆起的梦境,大多都发生于这个时期。
黯然的注视中,赵观棋祈祷,一定要是个好梦。
光斑缓慢地移动,巧然与睫毛共颤,周景池不适应地缓缓睁眼,发麻的手臂牵动着脖颈,浑身如老旧发出麻点的电视机一样难受,举起一半的头不得不停下来缓缓。
“醒了。”
眼睛还半眯着,周景池不敢挪动铺在桌面的手臂,艰难看向对向声源。
“我睡......多久?”脑子一片混沌,他问得含含糊糊。
赵观棋递过去一杯热蜂蜜柠檬水,看着腕表说:“从我进来算起的话,两个多小时。”
“我睡了这么久?”周景池想起梦境里的光景,似乎在感叹:“感觉就是一瞬间。”
“一瞬间你的手会麻成这样?”赵观棋拿着没被接过的杯子,走到他身边,杯沿携着柠檬的酸涩和蜂蜜的甜腻扑鼻而来。他命令道:“张嘴。”
明明无人作答,赵观棋却好像得了应允,将杯子缓缓倾斜。热气愈近,杯中酸甜的柠檬水从唇齿间涌进,周景池拒绝的话语随之咽进胃里。
赵观棋不通人情,一杯见底后才放过难以协调吞咽与呼吸的周景池。
“还想吐吗。”他放下杯子问。
“早就不想了。”周景池逃离般往后仰着身子,无视就位的纸巾,用手胡乱擦了嘴,“我们走吧。”
“戴上。”赵观棋将手里的一次性口罩递到他面前。
“这是干嘛。”黄昏虽逝,太阳的余威却还在,戴上口罩难免燥热,周景池不乐意。
“上车再摘掉。”赵观棋语气不容置疑。
双目对视,周景池想起大厅里赵观棋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没必要再生事端,他没理由推脱,撕开包装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大眼睛,说:“走吧。”
赵观棋提起药,两人一前一后进到电梯,降到一半,电梯门打开,并肩而立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袭快要耷拉到地上的白布。
两位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缓缓推床而入。
周景池立刻向后闪避,躲到赵观棋身后那方狭窄的角落里。
赵观棋侧头扫了一眼,将身体往周景池面前挪了些许,如一方另类的方舟般拢住他。
无人说话,只有白大褂口罩上方不遮不掩的漠然与肃穆。
电梯降得很快,不过几秒,便稳稳停在一楼。赵观棋侧开身子,在偌大的电梯里为周景池让出通道。
没有迟疑,一个人影飞速而出。
紧随其后,赵观棋没忍住回看一眼,电梯门已开始内合,占满轿厢的白在缝隙中继续下行。
开小差不过几秒,周景池在眼前彻底消失。
赵观棋加快脚步,出了大门却转头撞上望着路边的高泽洋。
“别追了,人又没跑。”高泽洋对着他,话里有话:“心急跑着追来追去,小心栽跟头。”
“不会。”赵观棋斩钉截铁,“你别推己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