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崔文鸢跟他面对面站着,眼神颇为爱怜,抚摸林烬臂弯里的小东西。
  虞景纯看清了,那是只小黄狗,他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难受得厉害。
  两人走远,虞景纯还站在小摊边,失落、嫉妒,乱七八糟的情绪堵在胸口,他茫茫然说:
  “他甚至可怜一条狗。”
  这声音那么轻,轻得像一片白云,柔得像一阵晚风,叫叶安有些无所适从。
  叶安侧眸看着他,看他低垂的脑袋,发红的眼眶,紧抿的嘴唇,还有鬓边汗珠,粉白皮肤衬着日光,脆弱得不像样。
  他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冲动,伸手把人抱住了,也不说话,轻柔抚着他的背。
  虞景纯先是愣,然后是不知所措,视线越过他的肩,看到路人投来诧异目光,慌忙挣开。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把袖子用力一甩,转身走了。
  叶安有些迟钝,过了好半晌,才觉出自己行为有些不妥。
  他皱着眉,耸着脑袋跟在后面,心里像烧着一壶水,咕咚咕咚冒着小泡。
  快要沸了,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翻不起滚烫的花。
  回到勤政殿,已是傍晚,肃穆威严的殿门边,站着个娴静柔媚的宫装女子,是淑妃。
  虞景纯眼神好,大老远地看见她,面色有些不自然,他瞄了眼叶安。
  叶安也看见了,抱拳行礼:“微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他面色无比自然,什么情绪也没有,虞景纯闷不吭声地看他走远,沉着脸进殿。
  淑妃提着裙摆跟在后面:“陛下,臣妾做了蜜乳,还冰着呢,您要不要尝尝?”
  虞景纯看向她,异常平静:“你兄长才疏学浅,不堪大用,回吧。”
  淑妃脸色微怔,半晌才温柔笑了笑:“不能用便罢了,臣妾以后定不再提。”
  她接过宫女手中的瓷碗,缓缓上前:“天儿这么热,陛下解解暑气。”
  皇帝倚着凭几,没有搭理她,淑妃讪讪地放下碗,挪到皇帝身侧,给他揉捏肩膀。
  她有些懊恼,懊恼上次贸然提起兄长差事的话:“陛下,臣妾学了新曲子,您想不想听听?”
  虞景纯淡淡瞥她一眼,有些不耐烦:“说罢,又看上了什么?”
  淑妃眼眶微红,柔柔弱弱地依偎在他怀里,娇声说:“臣妾别无所求,只是希望陛下开心。”
  虞景纯不喜欢抱人,他更喜欢别人抱他,像阿桃那样,或像叶安那样。
  可听到这话,也不好推开。
  后妃讨好他是正常的,为家族谋求利益也是正常的,没什么好生气。
  就连阿桃不也是有所求,叶安也一样,只贪图床笫之欢。
  这世上只有一个崔文鸢,会不求回报的对他好。
  他心里有些憋屈,说话就有些冲:“花言巧语,如今后位空虚,你就没什么想法。”
  这虽是事实,但话说的太直了。
  淑妃望着皇帝,目中秋波流转:“臣妾……臣妾鄙薄之身,哪有担当后位的资历。”
  “臣妾愚笨,唯有对陛下的一颗真心,陛下喜欢什么,臣妾就学什么,只盼陛下多看臣妾一眼。”
  她微微低着头,眼含盈盈水光。
  这眼神真挚而恳切,爱意露骨而谦卑,简直要低到尘埃里。
  虞景纯看向她,像看着另一个自己,他在崔文鸢面前,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喜欢百姓安宁,自己就夙兴夜寐,勤勉于政事,他喜欢英武将军,自己就策马持槊,冲杀在疆场。
  那时崔文鸢在想什么,应该跟他现在一样,因为面对不喜欢的人,而觉得烦躁罢。
  虞景纯眼神空茫,声音喑哑低涩:“若朕不喜欢你呢,你会怎么做?”
  这皇帝好纯情,淑妃心想。
  她出身不高,只想在后宫站稳脚跟,谈感情让她有点头疼。
  淑妃靠在皇帝怀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语调凄楚地说:
  “若臣妾惹您厌烦,自当远远避开,省得碍了陛下的眼。”
  话是这么说,她却抱着皇帝的腰,怯怯地小声抽泣。
  虞景纯不擅安慰人,无论在谁面前,他向来都是被安慰的那一个。
  面对这样菟丝花一般的柔弱女子,有些手足无措。
  他学着阿桃安慰他的样子,拍打淑妃脑袋:“没出息,快别哭了。”
  淑妃哭音微滞,顶着满脑袋被拍歪的珠翠,凄凄抬头,就瞧见皇帝神色不豫。
  皇帝不吃这套,她不敢再哭,缓缓止住了泪水。
  虞景纯懒得再和她说话,找了允安来,让他挑些姑娘家喜欢的珠宝首饰,把淑妃打发了。
  这日林烬回得晚,他推开卧房的门,虞幼文正倚着凭几,在软榻上发呆。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书,从背后爬上软榻,跟他挤在一起。
  “怎么才回?”虞幼文往窗边让。
  林烬说:“陛下调了人去漠北,我在福兴楼办了送行宴。”
  虞幼文回头看他:“是你的人?”
  林烬嗯了声,虞幼文有些纳闷,挑眉问他:“他怎会突然调你的人去漠北,调的是谁?”
  “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燕子。
  虞幼文想了想:“调他去漠北也合适,正好盯着那些将领,皇叔可说了为何?”
  林烬知道他在期待什么,拿开凭几,把人往怀里带:“他说看燕子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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