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靠窗的卡座里光线正好,埋头认真吃小蛋糕的青年应是听见了谁人的呼唤,叼着勺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镜头,随后弯起眉眼配合地比了个耶。
“@萧策:为新来的小朋友接风洗尘^_^@乐宴平”
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江池落这般想着,抬脚快步跟上了队伍。
作为缙朝皇室祭祀祈福的重要场所,明心山这条上山的路其实并不难走。
毕竟人皇上还得自个儿一步步地走上去呢,要是因为太陡让人失了风仪,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所以乐宴平在头一回来的时候就觉得,能从这么座小山头上硬扣出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这些工匠们也属实是实力不凡。
说起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第几次走这条路了。
岁月悠悠、王朝更替,他认识的许多人,知道的许多事都早已化成了一抔随风飘散的黄土,到了最后真正万古长青的,好像也只剩下了这古道两旁的银杏。
一千年前它们郁郁葱葱,一千年后也依旧枝繁叶茂。
小乐大人背着个包提着个箱子,一路感慨着走得闲庭漫步。
等到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时,身后除了萧策,剩下的三个都已经快躺在半道上了。
尤其是江池落,这孩子最后还是为他那个半人高的行李箱付出了代价。
从乐宴平这个高度看下去,完全分不清到底是他在扛行李箱,还是行李箱在扛他。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会儿,终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句,“都有点虚啊。”
跟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等到人停下的萧策:……
看着全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乐宴平,萧大影帝咬紧牙关,默默地撤回了一个喘息。
江池落最后完全是被乐宴平和萧策拎上去。
缺乏锻炼的小孩在看到放完东西后又再度折返的二人时,激动得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再生父母。
“呜呜呜,小乐哥萧老师,谢谢你们!”道谢的话方说完,他便看着二人一人一边地轻松地抬起了自己的箱子。
脚步平稳呼吸顺畅,体力基本为负数的小宅男震惊地瞪大了眼,“那个……你们不累么?”
萧策:“嗯。”
乐宴平:“还行。”
乐宴平是真的觉得还行。
毕竟当年祭天地的时候,他是跟着萧季渊九步一叩首地跪上去的,比起那时候,现在这样可要舒服得多。
至于萧策……
别问,反正问就是不累。
最后的结果毫无悬念,纵使有人帮忙,小江同学也依旧成为了实至名归的倒数第一。
他们到的不巧,相国寺的僧人们刚刚过完堂。
于是江池落连气都还没喘匀,就被节目组打包扔去了洗碗间。等到人奄奄一息地爬回来的时候,乐宴平他们都已经喝过了一轮茶。
“好,既然所有的嘉宾都已到齐,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宣布本期的任务。”
“相国寺作为缙朝最为重要的祭祀祈福场所,其历史文化底蕴深厚,遗留下了诸多来自缙朝的风俗传统与佳话美谈。”
“在接下几天的时间里,就请各位在体验寺内日常生活的同时尽可能地找寻这些来自过去的痕迹,最终结算时搜集数量最多的即为本期的胜者!提示:各位可以向僧人们求助,但请注意不要打扰到他们的清修哦。”
缙朝的风俗传统啊……
乐宴平喃喃地重复着,思绪骤然飘远。
不知何处拂来的微风吹动了檐角垂落的风铃,于当啷脆响间轻轻搅碎了亘古的时光。
曾经,他也在这里,挂过一枚风铃。
第27章 铃铎
乾安四十年春,帝崩,享年五十七岁。
丧钟哀鸣举国悲戚,太子萧季渊奉遗诏继位,但在葬礼之后大典之前,他还有二十七日的守孝。
那是乐宴平成为记史的开始,也是萧季渊最后一次以太子的身份进入相国寺。在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他们需要做很多事。
第一件,长明灯起。
乾安帝在位四十载,一生励精图治勤政亲贤,生前光明磊落,死后也理应在长明灯的照耀下步入坦途。
两盏长明,一盏引魂一盏指路。
自火光燃起后,太子便必须亲自守候保其不灭,以告慰先帝亡魂。
于是,披麻戴孝的萧季渊端端地跪在大殿中央。除了偶尔挑亮灯芯的动作,他的目光始终凝望着高台之上慈眉善目的神佛,不见悲喜。
昼夜不歇,如此便是三日。
直到第三日清晨寅时过半,洪钟三叩。
一百零八声钟鸣伴着僧人的唱偶,颂家国颂众人,悼先帝已逝往日不可追,愿新君将立来日犹可为。
身后的殿门被人轻轻打开,僧人垂目而入带来了些许粗茶淡饭。勉强饱腹后,摆满了丝帛笔墨的书案便被轻轻地放在了萧季渊的面前。
先人离世,三日归家七日回魂。长明灯烛火摇曳代表魂魄不安留连世间,故需抄写往生咒一百零八遍安抚亡魂。
所以说,佛祖对于一百零八这个数字到底是有什么执念呢?
膝行至几案边为萧季渊磨墨的乐宴平默默地想着。
那些个和尚老说着一百零八苦,但若是这世间的苦难真能这么轻易地被数清,那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神终究是站得太高,所以它们不懂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