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新婚 第9节
初梨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回头去找纽扣,脑袋一直低着,只注意阴影落下,不等她弯腰捡起纽扣,一只男人的手先她一步捡起。
是只很漂亮的手,指节匀称,骨骼感经络明晰,腕部劲瘦,一枚银色机械腕表佩其上,没有繁琐的镶钻,却能一眼看出做工的精细和名贵。
“谢谢。”初梨脸上的笑伴随声音而起,看到人的面孔后而落,旋即瞳孔震惊,“你……”
傅祈深指尖捻着从她胸前掉落的纽扣,淡然如无波无澜的死水,“大小姐。”
他语气是谦和的,仪态温雅绅士,可能身高差的缘故,总给人胆战心惊的压迫,让初梨大脑出现短暂的落空,呼吸也乱了,细致的锁骨下起伏不定,仿佛飘着两只迫不及待挣脱水面的白鹅,拢实的裙身设计根本压不住。
烟雾裙仙气飘飘,而她身材妖冶性感,二者搭配在一起,竟毫无违和感,对比出的美感十分强烈。
“大小姐。”他眉眼敛了敛,语气随和,“需要帮忙吗?”
“不要。”
她不是很想看见他。
更不想在这么尴尬的时候看见他。
每次看见他都会让她自作多情产生误会。
她气鼓鼓深呼吸一口气,不想裙身愈发松懈,不敢再乱动,一个轻轻的弯腰就可能让剩下的珍珠纽扣崩塌瓦解。
那将是不可挽回的情景。
初梨一手把裙身提上去,仓促放话警告眼前的男人:“你……眼睛闭上,不,不许看……”
声音软乏无力,像素食小动物面对食物链顶端生物所咆哮出的低声呜咽。
她一直低头,没注意到傅祈深其实并没有刻意看到她什么,也没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等反应过来,只见筹备酒会房间里,出现几个男侍应们,正捧着托盘朝这边过来。
楼上怎么有这么多人。
初梨下意识捂住领口,但根本捂住不全,小脸惊慌错愕,手足无措之际,一侧薄肩忽然被人拧过。
随之而来的是一件男人的西装外套,从她的肩膀披落,裹住纤细的身形和裙身,前后方的朦胧春光,顷刻被盖住。
第7章 .乌龙茶
倾盆而下的,灌入鼻息间的,还有外套上陌生清冽的薄荷烟草气息。
初梨脑袋空空,被人裹好后不经意间站位也被他对调过来,过来的侍应们并不会注意这里的客人,偶尔有人抬眸,只会看见男人身长玉立的影子,傅祈深前方纤细的身形,被他完全挡住了。
外套给她,他只着了一件白色衬衫,领带妥帖工整,温莎结一丝不苟,即使没有西装外套的加持,那份从容的温雅贵重感依旧。
初梨闷得脸颊红热,怔怔抬头看他,红唇翕动,“傅祈深……”
那片春色已被西装那件外套盖得密不透风,他视线也没有在她身上多定格两秒,“你叫的什么?”
没记错的话,人前她叫的是,二哥。
私底下原形毕露了。
除了刚才的紧张,初梨的心情添上几分难堪。
如果从小到大叫惯了二哥还好,偏偏她在今天之前从未叫过,或者说,她从来没和傅祈深有过关联,傅家子孙众多,傅祈深之前并不得老爷子器重,他们这些小辈沿承大人的行为,很少和不得势的小孩玩耍。豪门孩子千千万,不算外头私生子,一房二房三房生的就多得数不清。
她是初家的掌上明珠,围绕她身边的少爷数不胜数,哪会和一个没姓名的认识,何况那时她眼里只有“子越哥哥”。
小时候不懂事,现在只得乖乖遵循成人社会规则,初梨咽了咽口水,“哦,二哥。”
两人位置一直保持刚才的,间距很小,她说话时,红唇间的气息,似有似无往他轻薄的衬衫面料里浸透,像一团柔软的云,温热地扫过他锁骨偏下的一小片。
他喉骨滚了滚,原先从视觉里一秒而过的画面再次浮现,一片奶脂似的白嫩和西装的黑是两种极端对比。
“刚才,谢谢二哥了。”初梨小声说着,抬头朝他看去,入目的是男人削瘦的下颚骨线条,仿佛女娲偏心之作,五官棱角感立体,清越眉骨压着一双沉黑瞳眸。
危机解除,她嗅觉灵敏,呼吸被丝丝檀木香侵占,不是刻意留存的香水,也不用木香熏特别熏染,和那些搔首弄姿一天涂八百遍香水掩盖不掉浪荡的公子哥不同,像长期处在清静雅致的居室沾带,冰冷清新。
傅祈深退了两步,不动声色离她三尺远,“不客气。”
退却步伐明显。
初梨低头衡量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居然嫌弃她,不愿意和她靠得太近。
她该不该觉得这个男人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今晚在场谁不是费尽心思讨她一笑,该说不说,路边的狗都会朝她摇尾巴,但这个男人,和她保持了安全距离。
哪怕对她没有好感,也不该这样排斥吧,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难不成能对他怎样吗。
她拢了拢身上沾染些许余温的外套,思绪回归到自己这件衣服上,左想右想不对劲,怎么接二连三地出事。
“这件衣服——”傅祈深随手替她整理袖口的皱褶,“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初梨语气委屈埋怨,“可能我最近长胖了,不小心把裙子撑开了。”
这样说是不是有点露骨了,但事实就是被她给撑了,只能怪自己最近过于丰满。
他说,“你刚才的裙子呢?”
他倒是记得她来时的裙子和现在身上的是不一样的。
“来时穿的那条裙子被我不小心弄上奶油了,穿不了。”她丧气地咬唇,“奇怪,今天明明没有吃点心,怎么会弄上那么多奶油,见鬼了。”
真是祸不单行,接二连三的事情放在一起发生,差点让她丢大脸。
傅祈深忽然说:“奶油在桌边。”
“什么?”
“有个侍应故意把奶油擦在了桌边,被你蹭到了。”
初梨心不在焉的神色渐渐变得仔细,大脑迅速回忆一遍刚才的情景,她确实注意到一个给桌台送绿奶油的侍应,是个女的,一直低头,她当时还在纳闷,送个东西磨磨蹭蹭的。
“你怎么知道的?”她诧异。
刚才掉地上的纽扣,傅祈深还给她,“无意中看见的。”
初梨接过来,看到上面改过的针线,秀眉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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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歌舞升平。
楼上,到厨房和储物间的间隙,几乎没有客人上来。
初梨一手拿着被弄脏的小白裙,一手抵着墙面,在门口堵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正是刚才在她面前磨蹭置换点心的女侍应。
“说吧,谁让你这么做的。”
对方诧异后退,“初大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其他侍应都下去了,只有这个女侍应独自在这边收拾残局,流理台上,有一盘余下的抹茶奶油和白色裙子上的污痕如出一辙。
“不知道?”初梨平时嗓音糯糯的,在公司开会,就算员工犯错教训时也软着一把嗓子,是地区缘故和家庭影响,对外鲜少像现在摆出盛气凌人的态度。
“既然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我是初大小姐呢,据我所知今晚的宾客有三十余位,就算姐姐我闻名遐迩,你一个临时从五星级酒店调来的侍应,能这么快认出我?”
她这样分析,对方仍然一脸倔强地摇头,“不是我。”
“这里的监控应该被拆了,所以你有恃无恐,但是吧,我不是个讲道理的人,我不需要证据,我想针对你只是分分钟的事。”
初大小姐想要为难圈子里一个普通的千金不过是向外公撒个娇的事情,何况是一个普通人,她故意塑造了这样的形象,且以高高在上睨视的姿态,逼对方招供。
奈何女侍应实在是个聪明人,一直否认。
初梨渐渐没耐心,“这样吧,她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她表现出的恶毒形象,居然一点都没把对方唬住。
反而提到钱,女侍应才看她一眼,“真的吗?”
“……真的。”初梨狐疑,早知道这么简单,第一句就直接提钱了。
“苏沅落小姐让我这样做的。”
果然是她。
女侍应很小声坦白了真相。
“苏小姐……她让我们找方法弄脏你的裙子。”女侍应犹豫,“本来她们想用酒泼的,我觉得那样做太明显冒险,怕得罪你,所以换成别的办法,我以为……你不会知道的。”
确实,如果不是傅祈深提醒的话,她压根不会想到这一层。
给桌边抹了奶油,这样既能让她弄脏裙摆,又不会让人怀疑是有意为之。
“她神经病吧。”初梨环手抱胸,“我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她和苏沅落从来没有正面交锋过,顶多暗搓搓蛐蛐几句坏话。
“苏小姐她不想让你和苏少跳舞。”女侍应坦白。
刚开始苏沅落布置的任务没那么细节,想找人出主意破坏舞会,又怕哥哥面子过不去,最终把目标锁定在初梨一个人身上。
初梨懂了。
苏沅落生怕她和苏天舟扯上关系,怕她嫁进苏家做嫂子,千方百计阻止她和苏天舟接触。
够自恋的,她完全没这个心思,就算裙子完好无损,她也不会跳舞。
“初大小姐,真的对不起。”女侍应歉意低头,“我家人病了,急用钱,所以才答应办事,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裙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洗干净。”
这种裙子没法干洗也没法下水,穿不了几次的。
“不用。”初梨摆手,“你给个卡号,我会让人把双倍款汇给你的。”
“大小姐……”
“哦对了。”初梨准备走的步伐停住,她哪是任人宰割的命,“苏沅落花钱买我出丑,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我给你四倍价钱,你这么聪明,再想个法子让苏沅落难堪。”
她看这个女侍应怪机灵的。
是个可用的人才。
借她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四倍……?”女侍应嘴里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