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鹤青抓住她的手,试图让她平静下来:“你说你阿娘救了你,她不过一介凡人,如何救得了你?”
沈媞月愣住了。
沈母有许多奇怪之处,她不仅能未卜先知,还能巧妙地避开危险,对于心怀恶意之人,她不用亲自出马,那些人就主动过来沈家跪地求饶。
沈媞月总是敬佩她能将恶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可却从不曾想,或者说不敢想,沈母为什么能做成这些事。
她刻意粉饰太平,忽视一切不合理之处。她内心隐隐有担忧,也许说出来,就再也没有家了。
“难道我阿娘是妖,或者魔?”
鹤青摇摇头:“不能轻易下定论,你手里还有她用过的物件吗?”
“有的,”沈媞月从随身携带的芥子袋里拿出一个纸船,“阿娘平日喜欢折这个玩,她走后我把一些锁在了屋内,剩得不多了。”
他仔细端详片刻:“这是纸灵。与点石成金相似,一截木头,一朵花,一张纸,修者能将死物变成活物。修为高深者,甚至能点出近似人的灵。可惜这只是最基础的点灵之术。”
“附近有河吗?这个纸灵上面设有目的地。”
河流蜿蜒而下,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一道船的影子。
沈媞月站在岸边,深吸一口气。
鹤青刚要踏上船,回首望见少女苍白的容颜,关心道:“怎么了?”
“我……”
她尽量不去回想以前落水的经历,闭上双眼,鼓起勇气往前走去。
鹤青搂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轻一拽,少女惊慌失措地撞上胸膛,整个人都被拢在怀中。
他喉结滚动:“抱歉,忘记你怕水了。”
“那也不用这样,于礼不合……”
沈媞月试图挣扎,腰上的力量陡然变强,禁锢得她动弹不得。
“修仙之人本就不讲究男女大防,我不过助你上船。”
他一本正经,不见羞色,将她临空抱起,放在船沿上。
船沉入水中,摇摇晃晃地驶出岸边。一望无际的江面上,青树翠蔓,交相辉映。
纸灵胜在不用人为操作,它会自行前往目的地。
“还要航行一段时间,不如稍作歇息。”
见沈媞月紧闭双眼,嘴唇不见血色,动也不敢动。鹤青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间,悠扬的乐声流淌而出。
合着潺潺流水声,像是江南小调。微风徐来,吹拂少女鬓边发丝,她侧耳倾听,轻声哼唱:“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也许是水光接天的景色太过美好,也许是柔和的乐曲抚平了心中的恐惧,沈媞月睁开双眸,把手伸进水面,荡起一阵涟漪。
“你怎么也会吹这首曲子?”
鹤青放下树叶,眼神一怔:“我也不知,这是我第一次吹奏,好似自然而然就会一般。”
随着话音刚落,脑中蓦地多出一段场景,她一时间恍了神。
那是沈昭缨的记忆。
*
身处危机四伏的魔域中,一不小心脑袋就会被摘下,大部分魔却安之若素,每晚都呼呼大睡,丝毫不担心危险。
沈昭缨刚来时很不习惯,她像警惕的小兽,怀中抱着剑也不能安眠。
为了打发时间,她常常独自在殿外散步,却总是撞见同样孤身一人的青年。
起初他们并不说话,只是各走各的。时间久了,沈昭缨率先忍不住搭话:“你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
他看白痴似的斜睨她一眼,转身走了。
沈昭缨以为他不会来了,然而第二天晚上,青年又出现在老位置,指着她手中的糕点:“我想吃。”
那是他们第一次交谈。
少女举起糕点,好奇地看他接过,一点一点地咬下。
他很快吃完一块,又盯着她看。
沈昭缨摊开手,满脸无辜,脆生生道:“这是我的宵夜,没了。”
青年毫无愧色,游魂般地又走了。
他们逐渐形成默契,少女每晚会多带一块糕点,就像投喂幼犬,看着他吞下。
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他们之间的交流寥寥无几。就这么过了一个月,青年突然开口:“你是哪个宫的?来我宫里伺候吧。”
沈昭缨被带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大殿,她这才知晓青年的身份。
魔尊麾下最小的义子,人称七殿下。
说是义子,但其实都是刀尖舔血,踩着同族白骨遗骸爬上去的。
他却与上面六个义兄不同,从不去人族烧杀抢掠,极少露面。就算偶尔出魔域,也总是戴着鎏金面具。沈昭缨只在几次围剿魔族中,远远见过他的身影,是以并未认出。
她冒险潜入魔域,是为了接近魔尊,如今也算是误打误撞。
只是这位七殿下性子孤僻,平日不喜与人接近,庞大的宫殿竟没几个侍女。
她乐得自在,能躲懒就躲懒,有时半天都不见人影。
直到那日她进殿奉茶,撞见又一侍女血肉模糊地被拖下去,青年漫不经心地擦拭指节上的鲜血,头也不抬:“就你了。”
她稀里糊涂被塞进马车,才得知是要去参加魔尊的寿宴。
趁着众人齐声道贺,她偷偷溜出去,尝试绕开森严的守卫。
不料在长廊上被拦下。
那人喝得醉醺醺的,举止轻浮,一上来就扯她衣袖:“小美人,你是哪家的侍女?不如让我纳了你,保证你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