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少女蓦地红了耳根,顺着力度坐在榻上,贝齿轻咬:“别乱讲话……”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刚才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直接将头埋进她的颈窝轻嗅,仿佛狼犬在确认主人的气息。
  “去哪了?”
  沈昭缨早已习惯他时不时的亲密举动,眼神不经意间柔软下来:“不过在城中转了转,本想着给你挑一件礼物,总没选到合适的。”
  “撒谎。”
  他皱眉,语气笃定:“你出了魔域,身上还沾上了修者的气味。”
  还真是小狗,鼻子也太灵敏了。
  沈昭缨恼怒地推开他,睁眼说瞎话:“你也知道我自小在人族长大,今日是上元节,你不陪我过节,我只能随便找一个人,也许刚好抓到风度翩翩的修者。”
  其实她本不想出门,结果被无数条简讯轰炸,迫不得已前去协助同门师兄,解决棘手的妖物。
  “别骗我,”青年眼神阴鸷,控制不住杀意,“我真的会杀了他。”
  “那你就老实交代,为什么不能出魔域?据我所知,魔尊好像没有限制你们出去吧?”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青年眯起眼睛,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戾气。
  他想起很久前,曾大发慈悲救下一个凡人,那人起初也对他感激涕零,把他视作恩人精心招待。却在知晓他身份后,大吼大叫朝他扔尽手里物件,满脸恐惧。
  甚至在发现无法对他造成伤害时,偷偷请了个修者,欲除之而后快。
  他面不改色,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弄少女的墨发:“凡人俱我,修者杀我,与其面对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不如待在这里,落得清闲。”
  沈昭缨愣了神,未曾想到这一茬。
  寻常人见到天山宗弟子,无不是欢心雀跃,她忘记魔本就不受欢迎,若不小心被修者发现,还有性命之忧。
  可真的不想吗?
  少女垂头,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她暗中做下决定,温柔地捧起他的脸:“假设你不是魔,换一种身份,你还会救他们吗?”
  青年不咸不淡地挑眉:“也许吧。”
  *
  江时筠面色凝重,摸着少女垂下的手把脉。
  “如何?”
  鹤青语气紧绷,望着她苍白的脸,胸口像被石头压住喘不过气。
  江时筠收回手,语气责备:“她灵根纯净无暇,受不了一点魔气。你帮她冲刷经脉,反倒让魔气趁机入体,害了她。”
  “我只动用了灵力,这么多年都压制了下来,我以为万无一失的。”
  他眼神恍惚,失去往日光彩,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
  “我不是在怪你,”江时筠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缓和了语调,“只是你体质特殊,很多事都得时刻注意。不过她为何要绕一大圈,而不来找我重塑灵根?”
  鹤青目光游移,面露尴尬:“她说她不想见您,我感觉她有点怕您。”
  “如此吗?”
  她若有所思,指尖轻敲桌子:“倒是比我想象中快,她竟已经知晓一些事。”
  “到底是何事?”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您瞒着她,也瞒着我,无怪她不信任您。”
  江时筠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并非我故意隐瞒,你们现在知道太多,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与她都是忘记来处之人,什么时候想起,自然能解决问题。”
  声音渐渐远去,鹤青握住少女的手,一言不发。
  他的心仿佛被针扎过,密密麻麻泛着疼。
  门中事务并不归他管,可弟子们总爱找他评理,他断情绝爱,可以理智分析任何事,不参杂私人感情。
  曾经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追求大道本就该心无杂恋。
  可为何心还是那么疼?
  他几近迷茫地体会这种情绪,视线渐渐下移。
  沈媞月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唇瓣毫无血色。
  鹤青突然感觉房间闷热,格外干渴,他喉结滚动,渴望着近在咫尺的水源。
  他不受控地低下头,慢慢贴近,在即将要吻上的那一刻,少女睁开了双眸。
  他顿住了,不动声色地直起身:“你终于醒了。”
  沈媞月黑白分明的眼瞳不带感情,轻声道:“仙尊,你有什么求之不得的事吗?”
  不等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幼时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吃饱饭,不受人欺负。再大一点,我希望阿娘和云鹤能永远陪在我身边,什么长生不老,成仙得道,那是别人的追求,不是我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本以为这些很简单,可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终究是奢望。”
  鹤青于心不忍:“若是修行令人感到痛苦,我送你下山,你的家人我会帮你找到。”
  “你误会了。入门时所有人都说我根骨俱毁,资质极差,不如老实做个凡人,何必咬牙修炼呢?我偏不。”
  她抿唇一笑,宛若春光明媚:“我以为蒙着眼睛,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若是我早些清醒过来,也能发现阿娘的异常。”
  “我不愿再装聋作哑,姜棠能抛下一切寻找阿姐,我也可以。我会让他们知晓,他们将要面对怎么样一个对手。”
  她仿佛一团火焰,足以燃烧一切。
  鹤青沉默良久:“你身子不好,我想为你舞剑祝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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