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仰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岑令溪没有挣扎。
他想追上去,但肩头传来的痛意却让他支撑不住。
闻澈垂手去看伤口,想要将那枚飞镖摘出去,却发觉伤口和飞镖交接的地方,泛着一层薄黑。
他的喉头也涌上一股咸涩,紧接着一股鲜血就顺着唇角溢了出来。
飞镖有毒。
他的眼前逐渐开始不清晰,意识也有些混乱,唯独肩头胸口处的痛觉更加明显。
闻澈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一边扶着匆匆赶来的连朝的手臂,才不至于倒在地上,他死死地盯着黑衣人带着岑令溪消失的方向,咬牙道:“还愣着做什么,追!”
禁军得了他的令匆匆赶上,他只听见了连朝那句:“陛下无碍,在场的所有的刺客均已捉拿。”便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雀园的榻上。
旁边守着的连朝甫一看见闻澈有动静便走上前来道:“那伙贼人实在居心叵测,中伤您的那支飞镖上面被涂了剧毒,好在请太医来的及时……”
闻澈伸了伸手,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那天追去的禁军呢?有消息了没?”
连朝抿了抿唇,跪在闻澈榻前,低着头道:“是属下无能,后来的禁军沿着那条路追去只找到一处悬崖,岑娘子和那个歹徒的去向不得而知。”
闻澈抬手摁了摁自己的眉心,沉声吩咐:“继续找。”
连朝继续道:“那天来行刺的那些黑衣人都是豢养的死士,是属下无能,只拦了下两个活口,用了些手段,才让他们交代了。”
闻澈这会儿满心都是岑令溪,无比烦躁地开口:“直接说。”
“似乎是赵王母家那边的人,我们之前攻入长安时,他们已经人去楼空,没想到会卷土重来,还挑在了春狩回京的路上,属下疑心是禁军里出了问题,已经在查了。”
“知道了。”闻澈淡声道。
“属下虽然已经将您受伤的消息摁了下来,但那会儿江行舟和方鸣野来了雀园外,说要见您。”
闻澈的眸色更冷,“不见,你告诉他们,我原话,一个前夫,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弟弟,没有立场关心她的事。”说着便坐起身,掀开身上的被子。
连朝见状,有些仓促地抬头,“太傅,您身上的伤还未曾好全,太医嘱咐了要多加修养。”
闻澈没有理会,只说了句:“死不了,以前什么伤没受过,找到夫人才是当务之急。”
在他看来,岑令溪和江行舟已经和离,那就算是他闻澈的夫人。
他其实已经在差人去准备嫁衣了,本想着这次春狩回来便将江行舟的那封和离书拿出来,然后再正式地和岑昭礼求娶她,重新走三书六礼,命钦天监算良辰吉日,让全长安乃至全大昭都知晓,他迎娶岑令溪这件事。
被困在山洞里的时候,在他受伤的时候,他看得见岑令溪眼底的着急,看得见她对自己的关心,甚至也没有先前那么怕他了,还愿意在他怀中安静地听他说他在齐地的那六年。
闻澈想起在那个黑衣人要掳走岑令溪的时候,她并未挣扎,还有目光躲闪的那一刹那微红的眼眶,刻意咬重的那句“痴心妄想”,心中如同被万千蚁虫啮咬一般。
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吗?
闻澈深吸了口气,他来不及细想这些事,低头找到皂靴,三下五除二地穿上,捂了下肩头的伤口,便从一边的檀木衣架上取下了早已准备好的衣衫,匆匆穿上。
他本以为在齐地忍辱负重的这六年,他早已对什么事都可以做到足够淡定,但他在系衣带的时候,发现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才知道其实并不是。
一想到他如果晚一步、慢一步,岑令溪就会多一分危险,他便有一种溃不成军的无力感。
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后半生没有岑令溪的这件事。
花了很长的时间,他才慢慢地系上了衣带。
然后回头和连朝吩咐:“备马。”
连朝对他的意思不敢有半分违逆,起身抱拳称是。
闻澈策马一直到了那日出事的地方,其实周遭的地方禁军早已搜查过了,但只到了那处悬崖,但闻澈还是不死心,一直到了天快黑的时候。
连朝小心翼翼地在他跟前提醒:“太傅,再不回去,城门该关了。”
闻澈收回了视线,扯了扯马脖子上的缰绳,和连朝吩咐:“明天着禁军继续找,另外,那两个没死的死士继续审。”
天际掠过一只断雁,盘旋了几圈后,又朝悬崖的另一边飞去。
一直落到了一处偏僻荒凉的村落。
村落藏在深山中,说是荒凉,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在住了,反倒是时不时会传来锻铁的声音。
现下入了夜,四周也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稀薄的月光零散着落下来。
岑令溪看着顺着头顶的小窗漏下来的月光,摇了摇头,想让自己的意识清醒清醒。
她被那个黑衣人带走之后没多久,便被敲晕了,再次醒来,已经到了这么个地方。
她不知道外面是哪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人在此处,唯一可以确信的就是,那些人暂时还没有杀了她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