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如果那孩子还活着,按照时间推算,今年应是二十三岁。崔彻想,纵然他还活着,也得“没了气息”,大兴皇帝的子嗣还能堂而皇之地活着?
  卓见素迟疑道:“如果说那孩子还活着,倒是有杀人动机。他长大后,痛恨顾大人献了安都城,导致前朝灭国。因此,以谋逆罪名,凌迟了顾大人。那我是不是应该查找姚修容生产时,她身边的稳婆、医官、还有宫人等。看看有没有关于那个孩子还活着的线索?”
  崔彻摇头,“不必了。既然没了气息,就当没这个人吧,除非他是凶手。如果他是无辜的,正好好地活在这世间,又何必因为身世颠覆人生呢?人又选择不了自己的父母。所以,这件案子就棘手在,既不宜挖得过深,也不能掘得太浅。太浅了,找不到真凶。太深了,我倒是怕,有什么前朝被挖了出来。”
  贺初听到这里,微蹙了眉,他这么说,可见他为难了。晏伯伯注重真相,因为他不想冤枉一个好人。而崔彻喜欢见好就收,因为他不想牵扯更多的人。
  “既然我们都认定,戚夫人和姚小姐的关系不一般,”崔彻沉吟,“那便找个高手去探探顾府。或许他们的情谊,能在顾府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呢?顾大人被凌迟,姚修容难产而死,眼下,就只有戚夫人一人还尚存世间。突破口在她那儿,而且,也只能在她那了。”
  “还有。”临了,崔彻问:“找到那个跟林老丈有交集的读书人了吗?”
  “还没有。”
  崔彻想了想,“那派人探顾府的时候,找一些戚夫人的笔墨来,我想看看她的字迹。”
  卓见素领了命,正要告辞,贺初道:“我最近要照顾老师,等老师病愈后,再教你骑马。”
  “不了,不了。”卓见素一边喊“我努力无师自通”,一边白着脸,像遇见鬼似的一溜烟地跑了。
  贺初想,这学什么固然都需要点悟性,可御马却略有不同,总要熟识马性的人教一教才好啊。
  *
  卓见素走后,室内蓦地安静下来。崔彻的药中有一味广藿香,气味鲜明地霸占着整间屋子,浓郁的甜和深沉的苦浑然交织,甜中带苦,苦里有甜。
  崔彻瞥她一眼,“有话直说。”
  贺初将微颤的手挪至身后,鼓足勇气道:“姚修容、戚夫人、顾大人三人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的关系?姚修容当年对戚夫人有赠粥之恩,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使得姚修容成了戚夫人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戚夫人对姚修容感恩戴德,因此,她是保护姚修容孩子的最佳人选。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为了这个孩子,嫁给顾大人,寻求他的庇护。而彼时顾大人已经打开安都城门,摇身一变成了新朝重臣。因戚夫人有绝美的姿容,他接纳了她,在美人和仕途之间选择了美人。为了更好隐藏那个孩子的身世,也为明哲保身,顾大人最终在盛年时辞官隐居。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老师和我先前的疑问。”
  “所以呢?”
  贺初睁大眼睛,“一定要由我说出来吗?你不觉得由我说出来很残忍吗?”
  崔彻轻嗤一声,“残忍什么?阿九又不是第一天查案,从前的历练就不少,有什么不能坦然面对的?”
  他顿了一顿,声音轻了几许,“纵使章颐是我的知交好友,最终,我不是仍需惨然面对吗?其实,你怀疑顾色清是姚修容的孩子对不对?顾色清今岁二十三,跟姚修容的孩子同岁,从他种种态度也能看得出来,他事母至孝,和父亲则不近不远关系一般。他很有可能就是前朝的秘辛、姚修容的孩子。可如果他不是本案的凶手,却是大兴皇帝的子嗣。纵使你阿耶能容忍他的身世,我朝下一位君主,你的兄弟呢?也能容忍?如果不能,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贺初想了想,“如果他不是凶手,我愿意嫁给他。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身世和父母,正如老师说的那样,好好活在世间,又何必因身世颠覆人生呢。我阿耶必然能容忍他,如果我的兄弟不能容忍,我不做这个帝姬就是了。与皇室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不会成为皇室的心腹之患,从此处江湖之远,倒也快意一生。”
  即便是这样,她也要嫁给顾汾?崔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闷闷道:“你倒是痴心。”
  “不过,你那腔痴心算是枉费了。你若真想嫁给他,我是你的老师,自然要保护你,又怎么会让顾色清成为前朝秘辛。更何况,顾色清不是姚修容的孩子。”
  第33章 掬水
  “老师为何那么肯定?”
  “我见过大兴皇帝的画像,你未来夫君的相貌既不像大兴皇帝,也不像姚修容。最重要的是,前朝大兴皇帝的家族有一种遗传病,前朝太祖、他自己以及他的子嗣无一幸免,可顾色清没有。这么说,你该放心了吧?”
  贺初松了口气,“可老师似乎不太赞成我跟顾兄的婚事?”
  崔彻冷哼一声,“你要我怎么赞成,老怀安慰,涕泪纵横?不过就算你和你的顾兄日后不能在一起,我至少不愿因这等事,使你备受命运捉弄,想和他在一起却不能顺遂。”
  乌鸦嘴,贺初撇了撇嘴,“他要来了,我去迎他。”
  不久,两人手牵手晃入他的视线。
  崔彻转头去赏凉亭外的花,她曾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也曾说,难道要苦守寒窑,纺纱度日,或是抱个牌坊等到七老八十?可是她也太快了,快得他完全跟不上她的脚步,跑也跑不动,追也追不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