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祝灵囿明知他根本等不到那一天,却还是想给自己找个盼头似的脱口而出道:“那你等我。”
  仇彦也不知只是为了安慰他才随口答应,还是真的打算为了他这句话努力一把,不假思索道:“好。”
  到观居堂前时见洗孤清已在外面等着了。
  “晚辈来迟了。”仇彦两步跑上前道。
  洗孤清一见他的脸色就知他昨日离开后体内的怨气又躁动过了,必然是因为祝灵囿的缘故,原想要提醒叮嘱他两句,但看他的神色还算轻松,应当已经把问题解决清楚,便也作罢了。
  从玄清山到阜安不算太远,上一回仇彦和祝灵囿一起去看望老师时,徒步赶路算上路上休息的时间总共也就花了七日。
  洗孤清带着仇彦御剑而行日夜兼程,头一日卯正时分出发,第二日寅时未到,两人就在云端之上远远地看到了皇城的兰宫桂殿。待略微靠近之后仔细瞧去,就能看见宫中巡夜的侍卫尽皆缟素,果然如信上所说,先皇已经驾崩了。
  洗孤清这已经不是第一回 来了,御着长剑轻车熟路地飞行到停灵的梓鹫宫上方便停了下来。两人十分默契地一齐从剑上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屋脊上。
  随后洗孤清将佩剑收回,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铜镜上刻着当年参与封印的仓钧派掌门留下的的预设法阵。他略一催动灵力,法阵上的各个阵点便同时亮起,随后以铜镜为中心放射扩散出去,将整个梓鹫宫笼罩在法阵之内。
  “镇魂玉生效的十日之内,梓鹫宫从亥时起便开始戒严,宫中守卫也一律只能在法阵范围之外巡逻,直到卯时才解禁。大行皇帝于你而言身份特殊,我便不同你一起下去了,你若有什么想说的话可放心去。”洗孤清道。
  仇彦点点头,从屋脊上一跃而下,走到紧闭的宫门前。
  只见梓鹫宫的牌匾之上挂着苍白的丧幡,廊下点着两盏孤魂野鬼似的白灯笼,周围一片寂静,和他当初从澧山初回到王府时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上一次从头到尾都是尤氏为除掉他编排好做给人看的一出戏,葬礼是假的,葬礼祭奠的人也是假的,而这一回却真的是逝者已矣了,并且里面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父子缘薄的生身父亲。
  仇彦不由得有些心情复杂,他站在廊下停留了一会,深吸一口气,推开沉重的大门走了进去。
  第92章
  灵台上的长明灯被轻微的门风带动,不太明显地颤动了一下,偌大的棺椁就停放在大殿的正中央,显得肃穆而死寂。
  仇彦在进来之前还以为自己在看到棺椁的那一刻心里或许会生出许多感慨,会突然回忆起和这个父亲在一起为数不多的一些画面,却没想到真正站在灵台前了,内心却异常平静,脑海中什么也想不起来,像是面对的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他在灵位前站了一会,原想尽尽身为人子的孝道,在灵前以儿臣的礼节正式吊唁一番,但顾虑着他如今身负着当年因淳于氏而死的怨灵,若贸然祭拜恐怕会惹恼他们,只好对着灵位在心里默默地将流程走一遍作罢,算是略表哀思。
  他照着洗孤清教他的方法催动灵力,将棺椁内暂时被镇魂玉封存住的先帝生魂牵引出来,然后引导进自己的灵脉之中,通过灵脉内的掌门印以生魂直祭源头处的死魂。
  生魂甫一进入灵脉中,仇彦立马就感觉到封印之下的怨气瞬间掀起一阵轩然大波,激得他险些站不住,但待这一阵动荡过去之后,他就能明显感觉到灵脉中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大燕建国后前两任君主接连早早暴毙,到先帝这一代都隔了快两辈了,没想到当年在西部三城枉死的百姓对他们淳于氏的怨念还是这么深。要是哪天淳于氏的人都死光了,怨念是不是就会随之自然消散了?
  仇彦心想。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让尤欢的计谋得逞,让天下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改姓,让淳于氏从统治者阶层退下来,就能彻底解决当年白玉城所面对的难题了。
  可是当年的人不管好人坏人都已经化为白骨了,他又哪有权利去干涉他人的生死,让现在的人为当年的过错买单呢?
  仇彦深深地看了一眼冰冷的棺椁,想了想还是走到灵台前跪下,深深地叩了三个响头,望着灵台之上的灵位淡淡道:“儿臣不孝,只能如此吊唁,您莫见怪。”
  说罢正欲起身离开,突然听到棺椁之后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响动,仇彦心里倏地一惊。先皇驾崩乃是国丧,任何人都不敢在灵前胡来,更何况梓鹫宫早早就下令戒严,怎么还会有人敢深夜偷偷摸摸地躲在此处?
  他立刻站起身来警惕地盯着棺椁,身侧的手已然按在了剑柄上,悄然外放起了灵力,低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缓缓地从棺椁后面走出来,一眼望去是个身着宫袍的男子,还没等仇彦仔细辨别他的相貌,就听那人幽幽开口道:“……彦弟?”
  仇彦顿时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他?
  还没等仇彦作何反应,那人又试探地问了一句:“是你吗?”
  见仇彦一直不回答便犹疑着从幽暗之处朝着他走了过来,走到月光之下看清了仇彦的脸不可置信地说道:“彦弟,真的是你?”
  仇彦默默地将按在剑柄上的手放下,不带一丝感情地回道:“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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