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金花婆婆道:“灭绝登时怒不可遏,突然跳起身来,袍袖一拂,喀喇喇一响,一张板桌竟给她击坍了半边,还说:‘那又如何?’我自知戳中了她的心事,才惹得她恼羞成怒,当下想要赔罪致歉,怎知她瞪着我,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那眼中盈盈的,竟像有泪。我彼时想,她如此生气怨恨,今日恐怕要在此先与我斗出个死活。但最终不知怎么,她竟没动手,瞪了我半晌,只冷冷一哼,甩袖而去。”
周芷若越听这话越不成样子,眉头一皱,道:“婆婆好歹也是武林前辈,家师现已圆寂,你却来说这等话,岂非败坏了先师的毕生清誉?”
“我若存心辱她声誉,十几年前便辱了。这件事,我从未往江湖上说过,便就是顾念着你们峨嵋派的声名,今日既然说到此处,便跟你们两个小辈讲了,却也不怕你们往外去说。”金花婆婆说着看了一眼蛛儿,又道:“阿离伴我多年,绝不至走漏此事,周姑娘你是当今峨嵋派的掌门,更不必讲。”
周芷若长吁一声,道:“这事放在师父身上,我还是觉得有些荒诞不经。”
金花婆婆冷笑道:“此等男男女女的忌讳事,放在她一个大派宗师身上,确难启齿。是以我当年撞见她寄情于字时,灭绝才那般藏藏掖掖的,只怕我笑话于她。可这等子事,放眼天下,又岂是没有?”
蛛儿道:“这么一说我却也想起来,小的时候娘还没过世,惯爱听戏,家中时常请角儿来,那些戏文里头,好像也得类似唱曲。我还记得,有一段讲的是汉武帝时,陈皇后底下有个巫女叫楚服的,著男子衣冠帧带,与皇后寝居,相爱若夫妇。我那时还问阿娘,台上唱曲的分明是两个女角儿,又怎么爱若夫妇?娘笑说我还小,并不与我明言,如今想来,婆婆说的这等事,自古已有。”
周芷若听得她说“著男子衣冠”时,心中一动,竟想起一双手白胜雪、一副玉颊微瘦、一人风流俊悄来,心事如潮,和船外船底的波涛一般汹涌起伏。
作者有话说:
掌门:?还有弯这一说?
灭绝:黛绮丝居然这么说,我还是继续便当吧……
经导:峨嵋派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还未进剧组的郭二小姐:阿嚏!谁叫我?
第47章 靥藏娇
正值思绪万千间,且听蛛儿又道:“其实我有时想一想,天下男儿三妻四妾,又有甚么好了?好比那陈皇后,本得了金屋藏娇的恩爱,可夫君留情无数,不久也散了这姻缘,那巫女楚氏一心一意与她做伴,著了男装,如是丰神俊秀,那也无怪陈皇后移情倾心。”
她因着父亲殷野王另娶新欢,年幼时总见母亲受人欺辱,自来最恨男儿薄幸,当下亦算是有感而发。
周芷若回过神来,脑中却只回荡着她说那“丰神俊秀、无怪倾心”几个字来,恍恍惚惚,嘴上却道:“那也是蛛儿姑娘你生为大户人家的小姐,识见广泛,我自小清苦,在峨嵋派中长大,读的书不是佛经便是武学,于这些事却是闻所闻未。”
金花婆婆道:“此等人毕竟少数,便是遇上了,人家有意藏隐,又怎能窥破?尊师虽有这心,想来痛失所爱后,亦把心事藏得深沉,但仍可自些小事里管中窥豹。周姑娘,你们峨嵋自创派祖师郭襄以来,掌门之位,惯例是由女子担任,别说男儿无份,便是出了阁的妇人,也不能身任掌门,是也不是?”
她兀自侃侃而谈起来,好像不是要人相信,却是要说服自己。
周芷若暗中吃惊,想她对本派知之甚深,必是为了知己知彼,好和师父一较高下,当下道:“不错,是有这门规。”
金花婆婆点了点头,道:“这本是一向惯例,却也不需泥守成规,但在你师父这一代上,这便成了继任掌门、非此不可之事。你大可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样子?”
周芷若闻言一怔,灭绝生平不喜男徒,峨嵋门下男弟子不能获传上等武功,地位也较女弟子为低。起先她还想着,这不过是因着峨嵋祖上开山之人为女子,故以延袭旧制,但眼下听金花婆婆所言,细细品味,却越想越是不对。
金花婆婆眯着眼看向她,似已明了她心思,说道:“尊师她一生不喜男子,偏爱女儿如水,这是她当年亲口承认。”
周芷若诧异无比,一时难以回过神来,偏头看向窗洞外,但见坐船已近陆地,远远地可看得到峰峦绵延。
她瞧着远山,只觉旁的不似,单像赵敏脸上粘着的两撇鼠须。坐船向前,峰影往后移掠,便似赵敏说话时,那唇上鼠须一动一动的,周芷若心下也跟着动了一动,想:倒是俏皮可爱。
便在此时,突听得船面上传来一阵吆喝之声,接着便有水手下来道:“客官,前面已见陆地!”
“很好!驶近落锚。”金花婆婆冲蛛儿道:“阿离,随我上岛去。”
蛛儿应是,转头看了看周芷若,却见她脸色苍白,不知何时,额头上竟已冷汗涔涔,不由去拉她手,问道:“周姊姊,你怎的了?”
周芷若猛地将手一缩,道:“没,没事。”
金花婆婆急着上岸,当下也不多言,忽然一把抓住她手臂,恻恻一笑,说:“周姑娘,我岛上有位贵宾,不分善恶、杀人如麻,你还是在这海船上等一等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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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敏回到下层舱中,见小昭不知何时已坐在张无忌身边,替他斟茶,面色并无异状,她心下起疑,想:为甚么在海船上时,这小丫头总是不知所踪,偏偏金花婆婆回来,她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