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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平措卓玛亦舍不得马摔断腿,急得大叫蕃话。阿丑充耳不闻,仍旧策马直冲。电光石火间,他左手轻轻一抖,金狻猊被扯得一偏头。
  只这一点微末转圜,马蹄虽然丝毫不慢,但已空出毫厘之差,流水似的从石头旁边滑开了。
  张鬼方跳起来喝彩道:“好!”
  平措卓玛忙问:“怎么回事?”张鬼方自己也不大明白,答道:“阿丑会赶马车,当然也会骑马了。”
  平措卓玛不屑道:“这能一样么?”张鬼方笑道:“你就说罢,他骑得好不好?”
  然而只有阿丑知道,金狻猊跑过石头之后,他心口突然一阵剧痛,差点掉下马去。
  这是他身上一只“千里追命”蛊发作了。
  自从逃到陇右,他有两三年没感受到这只蛊虫存在。此地夏暑冬寒,人烟稀薄,阿丑本以为逃过来,他永不回中原之志已经明朗了。没想到东边官道才通,他们宁可除夕不过,也要赶来追他的命。
  金狻猊正跑得尽兴,轻易勒不住。阿丑越来越疼,越来越难喘上气,整个人摇摇欲坠,更拉不住缰绳。
  张鬼方意识到不对,大叫:“阿丑,你怎么了?”
  阿丑一咬舌尖,教自己神志清明一点,抓紧缰绳一扯。金狻猊掉头跑向张鬼方。张鬼方跑过去,远远地叫:“阿丑!阿丑!”阿丑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
  第18章 分明一觉华胥梦(九)
  一块陨铁打了三柄剑,虽然还没开刃,但三柄剑通体雪白,剑身有一层珍珠贝母似的光辉,通透莹润,已有名剑的气派。
  大师兄子车谒挽了个剑花,笑问:“你们要给剑起什么名字?”子车谒及冠不久,武功已经大成。他年少得意,爱穿白,在外侠名正盛,打剑的陨铁就是他得回来的。
  小师弟封情最仰慕他,凡事都要听他的,说:“师哥觉得叫什么好?”
  子车谒沉吟道:“我这把要叫‘无无明’。”
  终南山僧人众多,常在寺里开讲坛,带得他们师兄弟也熟悉此道。“无无明”是玄奘法师所译《心经》里的词,意思是破除苦闷。封情听了一拍手,道:“那我这把要叫‘无老死’。”
  子车谒温声道:“又是‘老’字,又是‘死’字,这么叫来多不好听。”封情道:“我不管,我要和师哥起一式的名字。”
  封情是师父亲生儿子,年方十五,爱跟两位师哥撒娇,大家素来宠他。子车谒没办法,摇摇头,道:“明日我去找匠人刻字,刻完不能再改,你可不要反悔。”
  他拿起另一把,说:“东风师弟,我晓得你爱用细剑,特地叫人往细里打。你试试看,趁不趁手?”
  东风闲道:“师哥打的剑,肯定是趁手的。”子车谒佯嗔道:“真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骂我,下山了还这么说话,当心挨别人打!”
  东风笑笑,道:“师哥明白我意思就行。”他接过长剑,出鞘一看,此剑果然比另两柄更秀气,仅仅二指宽。对光细看处,剑身隐隐布满五彩华光。子车谒也笑道:“这一柄剑纹特别好看,特别衬你。”
  东风比他小四岁,面皮薄,听了只觉脸上发热,低头翻来翻去地假装看剑。子车谒问:“要起什么名字?”
  东风道:“你们两个剑名贴在一起,如胶似漆的,我是没得选。”子车谒道:“又耍小孩子脾气。”东风道:“那我往后取一点,这把剑就叫做‘无挂碍’。我什么都不想管。”
  子车谒找人刻字、开刃,带着三柄剑回到山上,此外给封情带了糕点,给东风带了炒松子。东风瞧见自己剑鞘上镶了一颗墨玉珠子,另两柄剑却都没有。他便问:“师哥,这是什么?”
  子车谒道:“只有一颗,就送给你了。”
  东风心里暗喜,面上却不显露出来,反而说:“我更喜欢红的。”
  子车谒也不恼,说道:“那你要勤练剑,什么时候赢过师哥,师哥给你找一颗珊瑚。”
  东风道:“我赢不过的。”
  子车谒向来不摆谱,微笑道:“师父讲你天分最好,就是偷懒。用功一点,不愁赢不过任何人。”
  山间月夜,一点微末萍风经过,摇动师哥身上的白衣。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
  又几日,子车谒要回到江湖。临别之前,东风缠着他比剑,果不其然输了。子车谒意气风发,招招手道:“东风师弟,封情师弟,我们就此别过。”
  从此东风彻底转性,起早贪黑地练武功。他不是多么好胜,更不是多么稀罕那颗珊瑚珠,仅仅是想要师哥高看他一眼。
  两年间,子车谒声名大噪,彻底在江湖上闯出名堂,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终南剑派本是个隐世门派,如今也跟着沾光。弟子在外自报家门,能够用来压人一头。
  东风日日听着师哥的消息,日日练功,也不禁想要出去见见世面,只等师哥带他下山。
  捱到除夕,子车谒总算回来了。门派大摆接风宴,子车谒一点没变,丝毫没有架子,还是和东风坐在一起。夜里二人抵足而眠,东风听着外面炮竹的声音,根本睡不着,说:“师哥,今天他们守岁呢。”
  子车谒喝得半醉,打个呵欠说:“嗯。”东风道:“师哥,我觉得我能打赢你了。”
  子车谒顿时来了兴致,笑道:“真的?”东风道:“真的。”子车谒便起身披衣,拿了“无无明”,说:“走,让师哥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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