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若是被抓住,怕不是要削去一层皮。
  “对对对,白宗主英明神武,”黎昭狠起来连自己都诅咒,“以后定会抓住那只可恶的魇灾。”
  白解尘看了他一眼,过了片刻,唇角一抿,似乎在强忍着笑意。
  黎昭知道他在笑自己,一时间有点摸不到头脑,说道:“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白解尘别过脸,嘴角微微翘起,最终低笑出声。
  他笑得短暂而含蓄,等黎昭再次抬眼看向白解尘时,那双眼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仅仅是一点微末的笑意藏在他的眼底,但也足够融化冰雪。
  自再次相遇以来,黎昭看见白解尘除了面无表情,就是讥笑冷笑,从未露出这般纯粹的笑容。
  黎昭的心好似被小猫挠了一下。
  白解尘伸手抚过黎昭的发丝,这代表亲昵的动作,他做得尤为熟练,像是有过无数次,语气出奇的柔和:“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黎昭一时间迷惑:“其他事情?”
  白解尘说道:“你所担忧之事,我会处理。”
  通往内殿的帷幔一层层掀起,露出了寝殿最私密的豪华床榻,黎昭之前睡过的地方。
  “你现在需要休息。”
  白解尘的意思是赶黎昭去睡觉。
  黎昭暗道糟糕,走到那大得惊人的床榻旁,突然说道:“白宗主,我身上脏——”
  话音刚落,就被施了一道净身术。
  幔帐纷纷垂下,殿顶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光,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
  若不是黎昭心里打着小算盘,他是不能拒绝在这里睡上一觉。
  魇魔是最喜欢在温暖的巢穴里睡觉了,更何况他身体负荷施展了魇术,是十分需要一场充足的睡眠。
  他偷偷摸摸地朝着白解尘的方向看,软云幔帐重重叠叠,朦朦胧胧中见到一汪明月般的影子。
  白解尘竟然在外面守着他。
  黎昭深吸一口气,静悄悄地趴在床上,闭眼假寐,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黎昭几乎是要迷迷蒙蒙地睡去,脸上吹拂来细微的熏风。
  带着暖意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随后黎昭听到了细微的、几乎不易察觉的声响。
  等了许久许久,黎昭微微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幔帐外果然没有了白解尘的身影。
  筹术大会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用白解尘通知仙盟,仙盟也会率领众部前来,黎昭等的就是这一刻。
  欣喜之色在黎昭脸上一闪而过,而后凝固在了脸上。
  他终于知晓方才假寐时,听到的细微声响是什么!
  白解尘居然将整艘灵舟都下了一道固若金汤的禁制!
  至于吗?
  黎昭心念一转,又回到了那张大得惊人的床榻上,掀开了松软的被褥,见到白玉床上一角藏着一道墨色的魇咒。
  此乃魇魔的习性,在自认为不安全的地方,留下一道印迹,以备不时之需。
  这道魇咒还是他之前留下的。
  魇咒的命令是破。
  指尖萦绕着青烟般的黑雾,点在魇咒上,偌大的灵舟表面闪过一道水波般的纹路,又重新归于寂静。
  纵使是白宗主留下的禁制,魇魔也有办法破出一道小小的口子。
  黎昭从灵舟上偷偷溜出,像一片无人问津的枯叶,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果然如他所料,天空悬停着来着各个宗门、形状各异的灵舟,他还见到了一艘类似玉笛的灵舟,一向与世无争的徵羽院也被惊动,罕见地来到了南凉界。
  徐风盛一定是被尸罗堂关押起来,此时仙盟众人应是在商议如何处置这位走火入魔的风雷主。
  黎昭能肯定,师兄是被财神蛊惑,才会杀死堕神,导致走火入魔。
  世间念神不偏不倚,不应当主动作恶。
  一定是有幕后黑手在操纵一切。
  黎昭还不确定白解尘对魇魔的态度,不能将希望寄托于他身上。
  他需要去寻另一个重要的线索。
  徐如霆的尸体。
  夜幕深沉,原本热闹的筹术大会发生剧变,会场上冷冷清清,连一道人影也未曾见到。
  他在会场后方的庭院内到处找寻,想要找到来自北垣风雷谷的人修,可经历过刚才的风波之后,风雷谷的人修似乎销声匿迹,他找寻了许久都未有结果。
  “站住!”
  突然,一道冰冷坚硬的铁棍抵在了黎昭的后颈上,有人问道:“你是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见到那声音,黎昭就知晓是谁。
  尸罗堂的台首,孟津河。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慢慢转过身,说道:“台首请见谅,我是风雷谷的人修。”
  孟津河站在月光之下,愈发显得脸色苍白,眼下的淤青浓得像是故意添上的墨汁。
  他身量颀长,一如手中的无咎锏,黑漆漆、瘦条条。
  尸罗堂的修炼法门特殊,经常以极大的代价来获取异于常人的力量,所以加入尸罗堂的人往往是舍弃了飞升的念想。
  孟津河这眼下的两道淤青是他的象征,从前应天宗的弟子们都纷纷猜测,能当上尸罗堂台首,他应是舍弃了睡觉这一美好的代价。
  他比常人略大的眼瞳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黎昭,随后点头,说道:“哦。”
  黎昭面上不显,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旁人或许不知道孟津河到底付出了何种代价,但黎昭早就发觉,尸罗堂的台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脸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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