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李奕河全身脱力,柔柔地伏倒在地。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绝望痛苦,可听到结果的那一刹那,她反而平静了下来。李奕河将脸藏在臂弯之下,眼中的泪水因为许久不落下,反而渐渐干涸。
  李奕河前所未有地感受到,原来在她的父皇心里,她是如此无关紧要。哪怕是他的血脉,亦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多可笑,他的女儿,甚至比不上一根断掉的发簪?!
  李奕河的贴身宫女馨瑜上前来搀扶住她,声音里已然带上哭腔:“公主……”她哭这个可怜的公主,更多却是在哭自己。
  作为奕河公主的贴身大宫女,她必然会作为陪嫁一同前往北戎。
  那里苦寒无比,而且听说北戎人茹毛饮血,野蛮凶狠……她可该怎么活下去啊……
  贤妃原以为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北戎王喜欢美人,那中原就选几个姿容不在奕河之下的女子,封为公主送去就行。可没想到李叡丝毫犹豫都没有,一口就应下了这桩婚事!
  用一国公主换半截簪子,多么荒谬啊!
  坐于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兼内阁首辅曲和,猛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杯中酒液四溢。他已经年近七旬,是两朝元老,更是李叡的太傅。他只觉自李叡登基之后便性情大变。曾经励精图治,满心抱负的李叡变成了不理朝政,一心修仙的荒唐君王。
  难道站上那个位置,就可以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吗?
  贤妃看向自己的父亲——曲和,满腹委屈无处诉说。
  李叡却不管阶下各人的神色变化与心思流转,反身坐回龙椅。
  徐嵘察言观色,适时地走上前,继续主持宴席,拖着嗓子尖声道:“鄯善国使臣献礼——”
  新的使臣走上前,毕恭毕敬地说着吉祥话,内容并无新意。
  席中有人食不知味,有人志满意得,有人颓然无措,有人漠不挂心。
  众人各怀心思,很快这场宴席就走到了尾声。
  李叡在侍卫、仪仗和道士们的簇拥下离席,使臣们也要回到专门的使者别馆。
  贵人们离开了,只剩下一室杯盘狼藉,觥筹交错。身份低微的宫人们沉默着进到大殿,手脚利索地收拾着与他们无关的盛会之后的残局。
  袁引正收拾桌案上的残羹冷炙,忽然见盏中还躺着几颗圆滚滚的荔枝。这玩意儿小小一个,却金贵得很,产自遥远的南方又易坏,新鲜地送到皇都来,不知要多少人日夜兼程。袁引看着它半红半绿的壳,看着它上面还挂着的珠水,只觉得荔枝那皮上一点点的刺突都渗着美味。
  按照宫规来说,即便是贵人们吃剩的东西,也轮不到下人们享用。可袁引突然想,他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尝尝这荔枝是何滋味。他从前只见过陈懈小千岁吃过一粒,那莹润的果肉,沁人的果香叫他至今难忘。
  袁引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便悄悄抖开袖口,手上一拨,两颗荔枝便滚进了他的衣袖里。
  做完这一切,他心虚地头也不敢抬,只撩着眼睛四处瞄,见无人发现,才悄悄松了口气。
  倒不是他贪心,他一个,袁强一个。
  等整理好宫殿,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袁引知道荔枝易坏,想趁了夜色掩护送去给袁强,不易被人发现。
  他一路兜紧了袖口,匆匆穿过御花园往北行去。含凉殿他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次,闭着眼睛也能走到。
  袁引走过御花园的甬道,正行得急,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
  像是尖锐的喙啄食血肉,不断撕扯敲击骨头发出的令人牙酸恐惧的黏腻声音。
  袁引当即便觉得,一股寒意从自己的头皮炸开,鸡皮疙瘩随之从脖颈处蔓延起来。
  这是人对危险情况的本能反应。
  此处是皇宫,怎么可能会有猛禽食人?袁引在心中安慰自己两句,壮起胆子借着手中昏黄的灯笼光辉向草丛中看去。
  光亮猝不及防降临到漆黑的草丛,躲在其中的生灵被惊吓而起,发出一声“嘎嘎”的凄厉尖叫,扑棱棱振翅而飞,竟是一只硕大的鸦鸟。
  原来是鸟。
  袁引刚松了一口气,却很快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在草丛之中,还有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袁引吓得腿软,连退两步,跌倒在地。他手中的灯笼被摔倒在地上,无力地翻滚两下,落进了草丛的深处,也照亮了草丛的深处。
  在那里,仰面倒着两具已经被乌鸦啃食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第55章 宫廷命案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喜庆的皇帝寿辰,却出了命案——还是两桩。害人害到了天子眼皮子底下,犯案之人胆量着实不小。
  叶秉烛还未睡下,便听到了含凉殿的大门被拍得轰响。墙子去开门,却见门外是一队不认识的侍卫。
  那侍卫见了墙子,语气不耐道:“叶公子可在?”
  皇宫中的侍卫非同寻常。他们大都出身不凡,是官宦子弟,且在禁军中经历了重重磨练,是被选拔出的佼佼者,皇帝真正的心腹。这些人看不上一个小太监,再正常不过了。
  墙子还未说话,叶秉烛先披了外袍出来:“何事?”
  那侍卫疾声道:“御花园发现了两具面目模糊的尸体,需要叶公子你去认一认。”
  御花园出现了尸体,关叶秉烛什么事?墙子蹙眉,突然想到能够叫他去认尸的,就只有叶秉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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