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漠瀚分明是被北戎来的支援军首领所射杀!
  后来苏青才知道,这个人,正是北戎七王,漠渎。
  在混乱之中,一切的罪孽与不幸都会被算到对方头上。没有人敢相信,北戎的七王爷会这么大胆子,敢当着天下所有人的面,射杀了自己的王。
  苏青本以为北戎失了大王,会暂时收兵偃鼓,可没想到漠渎却纵马跃入战场,大声呼喝:“随我攻入宜城,为大王报仇!”
  北戎众军皆应,士气到达了巅峰。
  宜城被攻破,数千军民不忍受辱,含恨自刎而死。
  苏青现在仍记得那些临死时不甘的呼喊,和宁死守节的眼神。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大绥,这个庞大而古老的国度,大势去矣。
  或许他也应该死的,这个念头出现了一刹那,就被苏青否决了。他还要去寻找苏将军!
  于是,这么一路颠沛,一路搜寻,苏青来到了这座驿馆。山河破碎,北戎人的铁骑所向披靡,数座城池闻风而降,叫北戎不费一兵一卒就长驱直入。
  苏青的身后,是沦陷的疆土,是痛失亲人的孩童,是老无所依的黄发老人。他无力拯救任何人,但他知道,唯有战争止息,才能叫百姓重获安宁。
  可战争止息,又要到何时?大绥真的能够扛过这一劫吗?
  北渚听了苏青的话,唏嘘地叹了口气。原来,在他们离开之后,短短半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驿馆众人早已做鸟兽散,空旷的大堂桌椅混乱倾倒,显露出几分凄凉来。
  “如果不是图南在城上施展妖法,那些半妖怎可能失控?一切皆是因他这妖道而起,他最应该死!”
  苏青说完,用暴怒而凶戾的眼神凝视北渚。他是上过战场、见过鲜血的,自带了三分煞气,这般怒视别人,还真有些气势。
  叶秉烛上前一步,挡在了北渚前面,以防苏青会丧失理智,突然暴起伤人。
  “不管有没有图南,这一战在所难免。你怪不到图南头上,更迁怒不了北渚。”
  北渚心中欢喜,揪住了叶秉烛腰间的配带,缓缓探出头道:“我与图南关系不大,其实也不是很熟……之前说我是他徒弟之类的,都是为了撑场面的谎话。”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况且我哪里需要拜他做师傅?他还不够格!”
  苏青冷笑着,目光逡巡在北渚和叶秉烛脸上。早在枫叶岭时,他便察觉此二人之间,关系有些微妙。看他们如今的做派,应是彻底说开了。
  军中多有男子互相排遣寂寞,苏青对此事也见怪不怪。可他忍受不了的是,在这乱世飘摇之中,他们还能互相扶持。
  苏青冷哼一声,收回手中银枪,转身要去。
  北渚道:“如今半妖横行,你那将军也早不复往昔。你何必去寻,又能去何处寻他?不如……”
  苏青打断道:“这些半妖,都在去往一个方向。你难道没有察觉吗?”
  一个方向?
  北渚抬头看向叶秉烛。叶秉烛略一颔首,认同了苏青的说法:“它们都在往皇城的方向去。”
  这一句,还真点醒了北渚!他们此行去往皇城,的确少有迎面相遇的半妖,大多是从身后追上。
  这些半妖受人的控制,都在赶往皇城?
  皇城是一个国家的核心,若是皇城沦陷,国将不国。大绥国运千年,不曾有过一次迁都,皇城是大绥的根基与底蕴,万万不可丢失。
  甚至还曾有过一些说法,道皇城之下有龙脉护佑大绥,只要龙脉不灭,那么大绥不亡。
  北渚想,皇宫之下倒的确封印着高山龙族的族长,说皇城下有龙脉,似乎并不是胡言。不过稷玄却是为了封印自己的真身,不是为了劳什子的护佑大绥。
  苏青懒得与这黏糊糊的两个人废话,提枪走人,追着苏卫的方向离去了。
  北渚却沉思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觉并不简单。
  半妖之事,当年没有图南,池安做不成。宜城之事,若非图南作梗,或许还有转圜拖延的余地。甚至自己从建木神女的封印中脱身,没有图南,也绝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有图南的影子。
  此人千余年前便危害人间,处处制造恐慌,用童男童女来提升灵力,与北渚还有过节,如果不是有所图谋,为何要助北渚脱身?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又到底是什么人?
  “按照苏青所见,能控制半妖的绝不是池安。”北渚纳闷起来,“难道是图南?这个人的确不简单,可他控制半妖去大绥的皇城,目的是什么呢?”
  北渚等了片刻,也不见叶秉烛搭话。他疑惑地瞥过眼睛,见对方脸色深沉,神色中是他很少见的阴郁。
  几乎是一刹那,北渚鬼使神差地萌生了一个念头——叶秉烛知道什么,并且一直在瞒着他。
  “叶秉烛……”北渚试探着唤道。
  叶秉烛回神,那丝阴郁如东风拂过春水,刹那无痕:“要知道他的目的,我们去皇城。”
  他那么若无其事,那么故作镇定,可北渚却莫名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是不是有事情没有告诉我?”北渚从不爱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
  叶秉烛沉默了很久。他垂着眼睛,直视着北渚,北渚从这双眼睛中看到了挣扎和痛苦,唯独没有恶意。
  他的小雀鸟当然不会害他,他们说好了要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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