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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的素养 第55节

  就是清河!师尊的铜镜如何会在他手里?
  木离按住胸口蠢蠢欲动的铜镜,飞身至前,伸手一招,将那一团柳絮握进了手中。
  官道追了上前,她回身却见木叽横剑一扫,将诸道挡在了后方,灵力如泉涌,晶莹剔透的冰晶顺着剑光,封冻了大地。木叽的修为竟然已经度过了金丹,进入了元婴。
  貔貅“呵”得一笑,见已无用武之地,便紧随木离,纵身跃入了红玉手镯。
  木离攥紧了手中的柳絮,疾飞而上,甩开了身后的道人。
  直至天光微露,再不见追兵,木离才落到地上,远处的村落静悄悄,偶有一两声公鸡打鸣遥遥传来。
  她走到宽阔的无人处,慢慢松开了左手,掌心中的柳絮已被揉作了团,皱巴巴地纹丝不动。
  “清河。”她的声音含笑,出声唤道。
  那柳絮依旧一动不动。
  木离眨了眨眼,掌心‘噗’得一声,燃起了一小簇青火。
  柳絮边被熏得发黑,下一刻,那柳絮便窜了起来,跃到了半空,化作了人影。
  清河慌慌张张地忙不迭拍灭了袍脚的火星。
  木离见到他的模样,吃了一惊,仍旧笑眯眯道:“你怎么落魄成了这样?下了山去了何处?为何要装神弄鬼?师尊的镜子为何在你手里?”
  清河抬眼看她,皱紧了眉头,疑惑道:“你是谁?”
  木离当他和清音一般以为她死了,便答:“我是木离,我没死。”
  清河正欲说话,玄光剑继而落下,木叽旋即落地,摘下了脸上的绢布:“师尊。”
  清河眼睛立刻瞪得极大,双颊肌肉抖了抖,伸手指着木叽,目光却转向木离,颤声问道:“他,他是谁?”
  木离惊讶于他的反应,清河在怕什么?
  “这是我的徒儿,只是肖似罢了。”
  清河眉目一舒,像是松了口气,大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木离不晓得他和谢烬渊究竟有何恩怨,只又问道:“铜镜为何会在你手里?”
  清河不答反问:“你真是木离?我如何知你不是装得?”他像想起了什么似得,恍然大悟道,“你绝不是木离,木离早就闭关了,算起来……”他掐指算了算,越算眉头皱得越紧,“算起来也有好几百年了。”
  木离听他说话疯疯癫癫,一时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了。
  “我真是木离,把镜子给我。”
  “不给。”清河往后退了半步,脸上皱作一团。
  “给我!”
  “不给!”
  两人面面相觑,僵持了一阵。
  木离身上的蟠螭铜镜发出淡蓝色的幽光,清河袖中的铜镜亦发出微光,灵气暗涌,吹鼓了他的袖袍。
  清河的道袍空荡荡得晃来晃去,木离适才察觉到他真是瘦得厉害,心中不忍,放柔了语调道:“你为何要下山,下山后又去哪里了?”她顿了顿又问,“这些年你为何不和清音一道?”
  “清音?”
  清河眼睛一亮,急忙避开了眼神,自言自语般又道,“清音。”
  木离朝前迈了一步,欲拉近二人的距离,可她的灵台忽然翻搅,耳中嗡鸣不止,浑身滚烫起来,后背的皮肤火烧火燎。
  “殿下,灵胎初入灵台,需得调和。”貔貅开口道。
  木离连忙坐下屏息凝神。
  “师尊。”木叽一步上前,停在了她身旁。
  清河面上惊了惊,脚步微动,似乎要往前来探,却又顿住,转身便要走。
  木离试着起身,却觉体中似有一簇火焰越烧越旺,后背的皮肉似被撕扯,钻心似地疼痛,她撑着一点力气,祭出铜镜,青色的光芒撞向清河,他袖中的铜镜发出叮一声响。
  她扭头叮嘱木叽道:“不能让他走了。”
  清河眼见两镜相撞,脸色大变,不管不顾地紧紧捂住铜镜,手背被青光刺破,鲜血横流,人却飞奔而走。
  玄光剑雪芒一闪,木叽紧随其后。
  二人追得远了,清河捂住伤口,回头去看,来人的面目确实比他印象中的谢烬渊年轻了不少。
  见到自己回头,他竟然露出了些微笑意:“清河道友。”
  这个称呼。
  清河心中愈觉古怪,沉吟须臾,嘴唇动了动,低声道:“你是哪一个?”
  第67章 誓印
  清河初见谢烬渊是在玄天峰上, 梓芜派谢烬渊,他听说过这一名号, 先是在宗门大比之上夺取玄光剑,又意外在幻境中得到了千魂引,是宗门后起之秀,是诸道口中如今的天资第一人。
  在谢烬渊之前,这诸道口中的‘天资第一人’可是掌门,度虚道君,李孟寒。
  他那日自丹炉房出来, 见到山门外立着一道颀长人影,素白道袍全无纹饰,腰间坠着菱纹青玉珏, 是梓芜派的道人,可是他却并没有上山的意思。
  清河离得近了些,才看清他的样貌, 瞧着十分无奈,只听他道:“下来。”手掌轻抚过他的右肩。
  定睛一看, 他肩上停着一片蜷缩的枯叶。
  清河听见了木离的声音:“我不下去, 在梓芜山上原以为你是好人, 现在为了个破匣子, 就要来向我师尊告恶状, 谢烬渊, 枉费我一片苦心。”
  他就是谢烬渊,清河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谢烬渊仿佛察觉到他的存在, 忽地调转目光朝他望来。
  清河惊了惊,唯恐被他看穿了玄变诀,便不敢再偷听, 走得远了。
  后来,却也没听说他当日见过李孟寒。
  清河细看眼前的这个‘谢烬渊’,说起来,他同几百年前年轻时的模样确实一模一样。
  他停住脚步,又问一遍:“你是哪一个?”
  谢烬渊也停步,将玄光剑收至背后,笑道:“是我将铜镜给了你。”
  清河瞪圆了眼,听他顿了一瞬,缓缓道:“灵犀天与隔埃尘,清河,莫不是忘了你我相约一誓。”
  “灵犀天与隔尘埃。”清河如遭雷击,连退数步,“真是你!原来你真是灵山道人!”他的膝盖发软,整个人脱力般地半跪到了地上,仰望着来人,见他越走越近,身姿挺拔,步履轻缓。清河犹不敢信:“你……你如今怎么会变成了这样?”为何是金丹修为?而这颗金丹分明是兽的妖丹。
  谢烬渊停在了他的面前,脸上不辨喜怒,眉目清朗,只微垂首凝视他:“我让你将铜镜留在灵犀洞,你为何不照办?”
  清河背心起了一层冷汗,错开眼神,目光却落到了他的右脖上,原本那一道狰狞的疤痕消失了。他惊道:“你换了一副皮囊?”脑中思绪飞转,又端详起眼前的熟悉又陌生的谢烬渊。
  这一面铜镜,确是灵山道人予他的,百年之前,元宗暴毙,他随宗门入凡尘绞杀灵山道人,以正宗令。可惜遍寻不到灵山道人,可天地之间无影无踪。清河顺着灵山道人的密道通往了阴阳幻境,一时迷了方向,一路兜兜转转竟到了昆仑山间的灵犀洞中。
  一个道人凭空而至,身上的白袍血迹斑驳,头覆青纱,清河依稀认出了他的轮廓。
  谢烬渊?
  可是灵犀洞中的道人已是化神修为,而彼时的谢烬渊天资再高,虽已渡劫,可万万不是化神。
  “灵山道人!”清河祭出法器护身,戒备说道,“元宗尸骨未寒,还不同我前往宗门伏诛!”
  “清河?”他微微转头,开口道。
  清河只见青纱下他的双目紧闭,右脖间被刀剑刺中,留下了一道猩红的伤痕,深可见骨。
  “你如何知我名号?”
  只听他兀自笑了一声,清河还不及看他动作,人已经到了眼前,他抬手往自己额间一点。
  清河头皮发麻,一股蛮横的力道顿时冲开了他的灵台,他慌慌张张道:“你做了什么?”
  “此乃誓印,你我相约一誓,你替我保管一物,不可向他人透露半句,百年后若是邪神托世,再将此物还予此地。”
  清河凝神,妄图驱除那缠覆于灵台上的誓印,咬牙道:“若我不应此誓呢?”
  “若不应此誓,你的灵根便会破碎,修为尽散,形同废人。”他的语调冰冷,毫不留情。
  誓印一入灵台,不可驱除,清河认命道:“保管何物?”
  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从他袖中飞出,落到清河面前。镜面薄雾腾腾,墨迹未散:“灵犀天与隔埃尘。”
  他默念道,不解其意,再细细一看,认出了镜缘的纹路:“这是道君的铜镜。你从何处得来?道君尚在闭关,莫不是你偷得此镜!”他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是你偷得此镜,又将画像留于王城,嫁祸于掌门!你究竟是谁!”说着,便要伸手去揭他的面纱。
  可眼前之人纹丝不动,自己的手臂转瞬却像被千钧压制,动弹不得。
  清河眼睁睁看见铜镜飞入自己的怀中,他缓声又道:“你我今日相约此誓,你保管此镜,不可向他人透露半句,百年后若是邪神托世,再将此物还予此地。”
  清河只觉灵海翻波,金色的誓印深深刻印于灵台之中。
  他心惊道:“你如何知晓邪神百年托世?”
  眼前的灵山道人却忽如烟雾一般消散了,他苦苦寻觅多时,都再不见其踪,燕过无痕,仿佛大梦一场,唯誓印犹在。
  邪神如今有了托世之兆,确实恰恰过了百年。
  而此百年间,他也曾数次试探谢烬渊,而他却未露出丝毫破绽,玉楼道君化神,也才过了数十载。清河本已打消了谢烬渊就是当日的灵山道人的疑虑,可今日一见,竟真是谢烬渊。
  可是,百年前灵山道人便是化神,谢烬渊在之后方至化神,如今眼前的谢烬渊换了皮囊,却只是个金丹,为何说是他给了自己铜镜。
  清河想得头疼欲裂,灵台之中的誓印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令他时而清明,适而癫狂。隐隐约约间,清河脑中升起了一个古怪而可怖的念头,若……若此三人皆是谢烬渊,灵山道人右脖的伤口,玉楼道君亦有,却是……是去年玉楼道君第三次进入绝情谷后,留下的伤口,他原以为是妖魔所致,兴许根本不是,玉楼道君……玉楼道君才是灵山道人!
  他想错了,一开始就想错了,清河口中嗫嚅道:“因果,因果。天地乾坤,因果相继。若是因非因,果非果,天地当如何。”清河脸色一时白得吓人,抬眼瞪向谢烬渊:“是你,你早就知道邪神托世,是你!是你用肉身祭了魂引,寻魂索魄,唤醒了幽冥邪神。你是因,既是果。”
  他一股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急躁得来回原地踱步,澎湃的思绪似乎顷刻间找到了奔泻的出口:“你是玉楼道君,你是谢烬渊,却也不再是玉楼道君,你的形祭了魂引,元神依附于兽,如今结丹化了人,故此,故此才是金丹。”清河注视着谢烬渊,见他神色平静,全无波澜,不禁蹙眉急道,“可是你是如何做到的?如何颠倒乾坤,如何颠倒因果?逝者如斯夫,如何逆行?这天地之间,颠倒乾坤的法门不曾有,就连邪术也未曾听说,如此翻云覆雨,策令乾坤,唯有……”清河浑身一颤,“唯有定心珠!”
  清河难以置信地看向谢烬渊,越说越觉不对:“可是为何?若是你已经有了定心珠,堂堂宗门道君,梓芜正道魁首,你为何还要邪神托世,落得两界不宁?甚而不惜以身祭器,也要换得邪神托世,你疯了不成!”
  谢烬渊听罢,神色依旧冷淡,既无慌乱也无愧色:“清河道友,才思果然敏捷。”
  清河怔愣一息:“你竟毫无辩驳?谢烬渊,你究竟是何居心?”
  谢烬渊,剑宗第一人,执掌梓芜数百年,于凡界开宗立派,为了苍生,斩杀妖孽。清河素来敬重此人,可到头来,给自己誓印折磨自己的,唤醒邪神托世的,都是他。
  清河不由得握了握袖中的铜镜,语意坚决,“这铜镜,我断不会再予你了。”他打量着谢烬渊,硬声道,“如今的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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