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门的时候,与一名红衣男子擦肩而过。宿莽觉得对方十分眼熟,很像是一个人,但潜意识里又觉得不大可能,所以只是回头多看了几眼,并没敢认。
云察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胡说,看到他褪去婴儿肥后棱角越发鲜明立体的脸,知道狐后的封印已解,皱眉担忧地看着他:“狐狸,你…都记起来了?”
“为什么要隐瞒我?让我明明有血海家仇在身,却独自逍遥快活三百年!”胡说气势汹汹的,忍了一路,在进门时看到云察的那刻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他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但总要找个出口发泄。不能对着白执撒疯,只好跑来鹰王府冲云察耍泼,“没错,母后是封印了我的记忆,但你为什么不能把这一切告诉我!我要报仇!不管是谁杀了我爹娘,我都要让他血债血偿!”
“狐狸,狐狸你听我解释。”云察扳住胡说的肩膀,微微低头对上他的眼睛,却被他眼中的委屈与无助刺得心中一痛。
一把将胡说拥入怀中,任他挣扎责骂,冰山似的人难得温柔几分:“当初瞒着你就是怕你如现在这般承受不住。那时你险些魂飞魄散,我怎么敢让你知道这些?”
胡说挣扎的动作小了些,脸埋进云察肩窝,慢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云察轻轻拍着他的背,道:“人死不能复生,狐狸,虽然伯父伯母已经不在了,但你还有我,报仇的事也有我。”
胡说借着云察的肩膀哭了很久,抬起头时眼睛肿肿的,神情却变得更加坚毅,好像原本那只不懂事的小狐狸在一瞬间突然长大了。
“不,我要亲手杀了那人。不管他是神还是仙!”胡说坚定地说,把云察推开一点儿,问:“我爹娘的墓在哪儿,我想去祭拜他们。三百年了,我还从未去过,活着的时候总是让他们操心,在他们死后,我不想还是那么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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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三百年里,云察一直派人暗中查找杀害狐王府满门的凶手,却毫无所获,可见对方的实力和背景远在他之上。
因为不知道凶手杀害狐王的目的是什么,又会不会斩草除根伤害胡说,他不得已只能为狐王夫妇建了座无名墓,亦从未告诉过胡说自己的身世。
“这些年,只听你说我是名孤儿,无父无母,却从没听你提过他们葬在何处。”桃林中,胡说跪在墓前,抚落无字墓碑上的花瓣,眼中含泪,“没想到他们一直都离我这么近。”
云察递上三炷香,道:“别自责,扫墓祭奠这些,该做的我都已经替你做过了,伯父伯母知道你有这份心,欣慰还来不及,是不会怪罪的,他们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摆好供果,胡说点燃了香烛,脊背挺得笔直,瘦削的肩膀倔强得叫人心疼:“爹,娘,你们放心,孩儿已经长大了,再也不会任性妄为害你们担心。”
两人皆没察觉,后方不远处的桃林中隐着一人,白衣银发银眸凛冽,深深朝胡说望过来时,眼中翻涌着的情绪炙热又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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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鹰王府时,除了眼皮还有点肿之外,胡说差不多已经神色如常了,他叉着腿坐到椅子上,倒了杯水,注意到桌上有张喜帖,用两根手指夹起来,问:“这谁的请帖?”
云察觉得他的表现平静得出奇,不免有些担心,注意着他是神色,淡淡道:“鼠王宁戚,前不久鼠后又给他生了一窝儿子,今日满月。听说有七八个鼠崽子,搁一张床上都排不开。”
胡说抬眼一瞥,见云察如此冷淡,他将喜帖丢回桌上,勾勾嘴角,“怎么,你不想去?”
“你若想去,我倒是可以随你一起去。”云察喝了口茶,“既然你回来的事已经瞒不住,也无须再瞒,不如借此机会向诸王公布。过几日再去见见狐族的长老们,几位叔公不知道你还活着,正愁狐族无人继承大统,你正好挑个吉日认祖归宗。”
“你计划得倒是周全。有你在,什么都不用我自己操心。”胡说笑了笑,手指伸进杯里沾了点水,在桌面上随意划着,垂着眼道:“不过,这事儿事关重大,一时半刻又张罗不完,还是先放放吧,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有什么事比继承王位还重要?”云察意外得挑了下眉毛,想起什么,表情略微严肃:“难道是为了白执?之前你以为自己是膏药狐才黏着白执不放,现在既然恢复记忆了,狐狸,实话说,你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
“白执待我不薄,这半年里我没少惹事儿,他帮我收拾烂摊子从没怨言。”胡说目光放空,回忆着说,“这次我掉下逆川差点儿灰飞烟灭,也是他救了我。为了给我接骨,更是抽出了自己的三节龙骨。”
每当想起从白执脉象中查探到的伤情,胡说心口就是阵闷闷的扯疼。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感激。
“如今他伤重,我不好独善其身拍拍屁股走人,怎么着也得好好伺候着他,等他的伤完全好了再走。”
云察皱着眉,问出他心中一直疑虑的事:“你有没有想过,他可是白执帝君,清心寡欲了数万万年,从未听说过对谁动情,为何偏偏为了救你而甘愿舍命?你真的相信他对你用情至深?”
“难道你怀疑他别有用心?”胡说看他一眼,将桌上刚写出的几个字用手抹净,轻声道:“我问了,他说不全是为了救我,更多是为了守住无间鬼域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