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少年死死咬着牙不说话。
  “狱寺君,你……”意识还清醒吗?
  这时,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很深沉的吐出了一个字。
  “明……”
  我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露出了超级生气的表情,但又好像并不是朝着我。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个中了“透明人”诅咒的家伙吗?
  “可恶……”
  我更疑惑了。狱寺君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想法,“啧”了一声,一脸的破罐子破摔。
  他超大声的对我咆哮:
  “唔啊啊ciao alla prossima!啊啊啊啊啊啊!!!”
  说完,他就转身“嗖嗖嗖”的离开了。走得那叫一个旁若无人,硬是有种要离开地球去找宇宙霸王龙干架的气势。路上行人见了纷纷目露敬畏,自发的为他开辟道路。
  我捧着花盆,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树茨
  …这家伙,该不会是越想越生气,专门跑过来骂我的吧?
  第41章 第41章
  猫婆婆葬礼那天, 秋雨连绵。
  天空阴沉沉的压下来,浓密的乌云在头顶盘桓,里面好像有哭声。
  树叶落了一地, 软塌塌的,像用微波炉加热过的披萨饼。几只野猫在巷口的屋檐下争夺地盘, 听到脚步声,全都一溜烟的逃走了。
  “呀嘞呀嘞, 今天这天气真讨厌。”占卜头说。祂闲适的站在檐下,眺望着雨幕,“简直就像是身在黄泉啊……”
  “黄泉可没有树。”我说,“也没有这么好的空气。”
  “只有坏心眼的妖怪、数不清的亡灵、还有摇摇欲坠的‘门’。”占卜头回答,“这下子, 维系的‘锁链’就只剩下一根了哦。”
  我“嗯”了一声。祂盯着这边看了一会儿,暗金色的瞳孔冰冷洞悉。
  “原来如此,这次恢复了这么了不得的‘权能’啊。”
  占卜头的笑容咧得更大了。原本就已经上扬到那种程度的嘴角, 竟然还能更进一步,真是个恶趣味十足又审美欠缺的家伙。
  “占卜头你现在这样笑好像狼外婆哦。”我说。祂听了嘤咛一声, 如同受伤的蜗牛般蜷起了身体。
  我们沉默地眺望着雨中。这种时候,大部分人都把自己藏起来了, 建筑物还有交通工具里人满为患, 像一个个塞满肉快爆炸的罐头。潮湿无穷无尽, 宛如病菌般侵吞着世界。
  “接下来要到那边去吗?”占卜头问。
  “是啊。毕竟是猫婆婆的最后一个要求嘛。”我顿了顿,忽然想起来,“啊…去参加葬礼是不是要穿黑色来着的?”
  “可你只有校服吧。”
  “我有蓝黑色的睡裙, 上面画着宇航员和土星!”
  占卜头沉默。
  “不不不…反倒是那样更容易被赶出来吧?”原来祂也会吐槽啊。
  “那你就说错了, 那个葬礼上又没人能看得到我!”
  我朝祂吐吐舌头,跃入了雨幕之中。
  不过是三个月没来, 艺术街尽头的房子已经与记忆中大相径庭。
  绿植基本消失不见了,剩下的也全都耷拉着脑袋,肉眼可见的命不久矣;门口巨大的龙猫公仔歪倒在泥土里,充当供奉的关东煮也不见踪影,小碟子中落满灰尘。
  屋子里有许多肃穆的黑衣服,时不时从哪传出一声压抑的啼哭,叫人想到夜晚的猫头鹰。我给自己施加了“透明人”的诅咒,慢慢走向停灵的客厅。
  潮湿一路向前漫延。
  “实在是太突然了…呜!”
  “上个月,猫婆婆突然说要把绿植送人,我竟然没有察觉,还以为她是要去东京养老……”
  “……坚持最后的时光要在家里度过…偏偏是在护工请假的那天……”
  “怎么说也是亲生母亲去世,怎么可以一直冷冰冰的坐在那!贵子小姐实在太不像话了!”
  “那边的就是夫家的人吧?嘁,不过就是从东京来的——”
  “嘘!”
  “看到那副棺材了么?真是闻所未闻…小地方的人,真是不成体统……”
  “是脑子出问题了啊,脑子出毛病的人才会这样做。忘记她以前干过的蠢事了么?”
  “真不该让他们结婚。难道要把灵龛带到东京的家里么?”
  “太可怜了。她的一生,实在是太可怜了……”
  我走到棺材前。明明是严格按照方案制作出的成品,却失去了当初的梦幻。
  里面盛放着猫婆婆的尸体,被鲜花簇拥着,鲜花的颜色也很黯淡。
  入殓仪式已经完成。尸体搽着裸色的口红,一小缕头发飘在额前,被妆点得像个强打精神的老太太——猫婆婆以前从来没这样过——并不像电影还有书本上说的、“平静得仿佛睡着了”。
  一看就是死掉了。死掉以后还被入殓师敷衍的摆弄过,好像这样就能前往净土似的。
  猫婆婆的女儿在灵前跪坐着,背脊挺直;并非悲伤过度的麻木、而只是漠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望着对面玻璃窗上不断汇集的雨水。
  在起伏不定的人声组成的海潮间,只有她表现得像块礁石。这让我对她有了点莫名其妙的好感。
  我顺着楼梯去到二楼。
  二楼没有人,只有无边无际的雨声。将门一扇一扇拉开,只有一间房间残留着浓重的生活气息。我在小书桌上找到一封信,被猫咪不倒翁压着,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