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早就关掉了。”猫婆婆说,“前几年我还去参加了店主的葬礼……棺材中规中矩,可比不上我哦?”
最后一句调侃多半是为了缓和气氛。狱寺君酷酷地扭过了头(这是他面对他人好意的一贯反应),我眨眨眼睛,竖起一根手指:
“但是,那家餐厅的厨师还健在喔。”
“…欸?”
“听说开了一家简餐店。像那种店绝对会有三明治卖吧?”我帮猫婆婆打开车门,兴高采烈地喊道,“下一站!”
狱寺君目瞪口呆的望着我。
夏天的海边,人是绝不会少的。情侣、还有合家欢……海滩上多的是欢笑。猫婆婆下车后深深吸了口气,慢慢露出一个微笑:
“果然……这股味道还是没变啊,不论过去多少年。”
“不就是海腥味。”狱寺君面无表情地说。不知为什么,说这话时他一直看着我……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踢了一下他的小腿,可惜绵软无力,他顿时一脸嘲讽。
“就在这边吧。”猫婆婆说,“再走近的话,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被回忆吞噬掉呢。”
她凝视着遥远的远方,绿色头巾被海风吹得一颤一颤,犹如铺展开的绿色海浪。
很快,气温开始下降。我们三个排排靠在车盖上,边吃三明治边等待着日落。
猫婆婆一言不发,望着海面出神,眼中偶尔划过一丝笑意,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往事;狱寺君也一言不发、单手插着裤子口袋,用一脸不在乎的表情咬着三明治。只是每当我望向他时,他都会精准的瞪过来一眼。
我鼓起脸,只好也一言不发。海洋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盯得久了,人会把自己忘掉。
日落时分。
天空的颜色逐渐从湛蓝变得明亮绚烂,金色、亮橙色、红色……然后,到了某个临界点。日轮之上,天空变为寂静的绛紫色;日轮之下,海面熊熊燃烧起来。
人也不能幸免,被夺目得仿佛滚烫的热度包裹住了。
我莫名有点恐慌,下意识拽住了狱寺君的衣服下摆。他立刻要来把我的手掰开,却在触及皮肤时顿住。
狱寺君身上超级暖和,但不像夕阳的热度那么吓人。我任由他的手贴着手臂往下,终于还是来到我和他衣服的纠葛处时。他恶狠狠把那团布料从我手里扯出来了,接着就绕到了车门那边。
我以为他生气了,结果他打开车门翻翻找找,最后把保温瓶丢了过来。
他没说话,冷冷望过来的眼神表达的大概是“别在夏天把自己冻死。”或者“多喝热水。”之类的意思。
我眨眨眼睛,对他说了声“谢谢”;狱寺君黑着一张脸张了张嘴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站到了猫婆婆那边。
“真好啊……能像这样再看一次日落……”
这时,猫婆婆发出轻轻的喟叹。我转过头,看到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如同倒映着火焰。
“开心吗?”我问她。
老人一愣,望着我微笑:“嗯,很开心哦。谢谢…今天你肯定费了不少心力。”
“还好啦。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会这么开心的。”我耸耸肩,看向逐渐黯淡的天边,“就那么好看吗,夕阳?”
“…是啊。”猫婆婆轻声说,“看到这么好看的景色,任谁都会觉得活着是件好事吧?”
在这样眷恋的目光中,太阳彻底消失了,只余下海平面尽头的一丝丝光亮。
分明是那么温柔的语气。仿佛陷入了美好回忆一般的、充满怀想的笑容。
“果然…最后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开心吧。”我躺在巨大的沙发上,回忆着猫婆婆最后的神色。本来想陪她一起吃晚饭的,结果却被笑眯眯的拒绝了,还半是强硬的塞了两人份的咖喱过来,说是答谢。
“只剩3个月可活,换谁能高兴得起来啊。”狱寺君的声音从厨房那边飘过来,听起来就如横扫千军的西伯利亚寒风;时不时还伴随着“叮呤咣啷”的金属碰撞声,让人感到非常不安。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我扒着沙发靠背偷偷往他那边看:按理说狱寺君应该是在热咖喱,但岛台上竟然横陈着菜刀老虎钳炸/弹等可疑工具。他苦大仇深地盯着灶台,左半张脸写着“愤怒”,右半张脸写着“后悔”。
“谢谢狱寺君收留我。”说完,我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差点被飞过来的眼刀削成两半;赶忙往下缩了缩、只露出上半张脸。
“你以为是我想吗!?”他恶狠狠地说,“谁让你一直死皮赖脸跟着我啊?还装出一副随时会晕过去的样子,哼,先告诉你,我可不会上这种当!”
…说是这么说,最后还是让我进来了嘛。
刚一这么想,狱寺君就心有所感似的瞪了过来。假如直接说出来,他多半会为了证明自己的冷酷无情而把我扫地出门,然后再默默陷入懊恼之中。所以我体贴地闭上了嘴巴,讨好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狱寺君的视线触电般弹开了。
“仅此一次,”他严厉告诫,边告诫边掏出了打火机,“你吃完就给我离开。”随着燃烧的火苗越来越靠近沉默的灶台,我觉得他的身姿和死神也没什么区别。
“最好还是不要这么点灶台,”我瞬移到他身后托住他的手臂,深沉道,“稍有不慎,我们可能会走在猫婆婆前面。”
狱寺君一愣,随即一脸警惕、像猫咪一样和我拉开了距离,“不要随随便便靠过来!你能瞬移了?能瞬移就赶紧给我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