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但惊奇并不妨碍他迅速采纳意见。
  按下左侧的图标,萨克帝掀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然后?”
  “下……下面的。”
  雄虫攥了攥自己白色的前肢。
  在理解到对方要对自己进行治疗后,它表现出了一点儿讨好的神色。
  萨克帝按照它的提示,面无表情地把不同组合的按键全部按了一遍,下一秒,代表启动运行的指示灯亮了起来,在对雄虫的全身进行了简短扫描后,封闭的舱体内开始缓慢注入治疗液。
  设备虽然老旧,但依然能够正常使用。
  它蓄满透明的液体,将雄虫大半个肢体都淹没其中。人类的相关研究曾经证实,那是一种合成的类似于雌虫分泌物加营养液的玩意儿,能够迅速促使伤口愈合。
  这些透明且粘腻的东西快速治愈格拉身体和翅膀上的撕裂外伤。虽然疤痕还在,但看起来远不像之前那么可怖了。
  萨克帝看见雄虫忍不住抖了抖它的小翅翼。
  这个如同猫狗抖毛一样的动作让他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
  很少会有雄虫长出翅翼。
  核心基因种或者接近核心基因种的雄虫,才有可能衍化出翅翼。
  雌虫的翅翼源于它们最初始的捕猎以及迁徙需求,当虫母找到新的栖息地,便开始着手繁衍建立自己的新家族。
  每一只雌虫都是虫母的后备役,旧王陨落后,它们通过厮杀和进化诞生出新的王虫,无论战斗还是迁移,翅膀是工雌的必需品。
  一旦巢穴被抛弃,低等级的雄性也会被一起抛弃。
  它们脆弱又易死,无法承受长途跋涉带来的磨难与痛苦。只有核心基因种的雄性才有可能突破这一桎梏,跟随家族前往新的栖息地。
  翅膀于它们而言更像是一种免死的象征。
  眼前的雄虫有翅翼,但它全身不同寻常的浅白颜色,以及经过治疗也依旧耷拉着的翅膀,无不昭示着一个事实:
  这是一只核心种里的基因缺陷品。
  比生来就是中低等的雌虫雄虫还要更倒霉一些。它拥有核心种雄虫的甘美信息素和高强度的精神安抚力,却没有一具与之匹配的健全身体。
  一次性的治疗没有耗费太多时间。
  舱盖升起,白色的雄虫笨手笨脚地试图爬出治疗仓,前肢扒拉舱体边沿,却在起身时因为无处不在的黏液而打了个滑,以一种离谱的姿势整只虫撅了一下。
  萨克帝再次笑出声,然后在对方忐忑的表情中把笑声压回喉咙里。
  “我问,你答。”他说,做了个手势,制止对方继续弄出什么匪夷所思的动静。
  于是对方就如他所言那样,安静地跪坐回了治疗仓中。
  以人类的眼光而言,格拉是一只算得上好看的虫子,尽管这种好看或多或少带着些非人感。
  当它维持拟态坐在那里的时候,受伤的虫翼顺服地搭在身后,整体呈现出一种柔和的浅白色。玻璃珠子一样圆润的瞳孔在注视着面前的雌虫,流露着一点湿润的畏惧和胆怯,眼角下方那双闭合的副眼变成浅红色的痕迹,像是两道尚未干涸的泪痕。
  萨克帝的审美一向糟糕,更不会把他不靠谱的审美标准用在虫族身上。但是格拉拥有他近期见过的最标准的拟态,比之前被他请下船的那批奇形怪状的工雌好上太多太多,还能磕磕绊绊地说一些人类的通用语,难免让他在移情作用下产生一丁点的宽容。
  雄虫的精神力远比雌虫更敏/感,当白色的雄虫察觉到对方因为自己的姿态而态度缓和一些后,立刻保持住这副正襟危坐的姿态,以求获得对方更多的青睐。
  萨克帝没有要求对方换地方。他之前对货舱进行了分类清理,翻出了两根异兽的前鳌。
  在先前的治疗过程中,他将自己的那根啃了一半,另一根此刻抬手扔给了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雄虫。
  对方立刻挺直身体手忙脚乱地接住。
  “吃。”萨克帝言简意赅地说,在意识到对方可以理解一部分人类通用语之后,便不再吝于发出指令。自己则靠向那些装满破烂货物的箱子,身体滑下去,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连壳咬碎自己手上所剩不多的兽鳌。
  雄虫的信息素闻起来偏甜,弥漫在狭小的舱房内,让异兽的身体部件变得更下饭了。
  “说说这艘船的目的地。”眼见着对方听话地开始试着啃那根巨大的兽肢,萨克帝也彻底坐下来。
  他的手指敲敲箱子,后背抵上墙壁。
  “说说之前的船员。”
  “他们想要前往一颗能源星。”格拉小声说,它的声音轻轻的,伴随着柔和的蜂鸣底噪,手里还抱着那根超大的异兽前鳌:“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萨克帝同它的交流夹杂着虫族的情绪语言和人类通用语,在遇到难以表达的词语时,格拉便会生硬地切换语言,让这场对话比正常交谈消耗了它更多的精力。
  萨克帝以一种毫不在意形象的姿态坐在货舱的储物箱上,双腿岔开,黑色的鳞尾像一条鞭子那样在身后晃来晃去。
  “它们去那里做什么?”
  他眼见着小雄虫掰了好几次都没有将那鳌肢掰开,用力到半截鳞尾都竖起来了,忍不住爬起身拿过那枚兽钳,用手指捏碎之后递回去。
  格拉被他吓了一跳,还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靠近的压迫感,小心翼翼地接过兽鳌之后再次讨好地摇了摇它那破破烂烂的鳞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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