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雄虫引以为傲的精神力在这一瞬间都罢了工,在那黑色的钩爪伸向自己的时候下意识想后退逃跑。
  谁也不知道发了疯的雌虫会做出什么事情。
  被摁在墙上来一场就地交/配已经算得上仁慈,他更害怕对方像对待猎物一样扯出自己的心脏、将自己整个撕碎。
  在被那双手臂捉住的时候,雄虫发出了悲鸣般的啜泣嗡嗡声,他本能地软下身体配合雌虫的索求,以此祈求最大程度地减少伤害。
  下一秒,黑色的核心种像是骑大马一样,把雄虫整个扛了起来。
  格拉听见对方发出了懒洋洋的嘶嘶笑声,金色的眼睛抬起来看着自己。
  格拉:???
  还不能真正理解自己平时所模仿的人类情绪,但那一刻,雄虫涌上一股被气得想哭的冲动。
  他白色的鳞尾啪地一声打在对方抓着他小腿的黑色钩爪上,带着一种恶狠狠的气势,但实际上因为心虚根本没用什么力气。
  萨克帝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敷衍地嗯了两声,举着雄虫在广场出口处溜达了一圈才离去。
  这是一种警告。
  警告在场的所有雌虫,这只雄虫是黑色核心种的所有物。谁有胆量伸出觊觎的手,就注定要迎来一场厮杀。
  格拉有些委屈和难过,并且多少参杂了些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
  他不太理解这样的心态从何而来。
  他在亲眷和兄弟那里的待遇可能比这糟糕得多,劫掠船上的经历,更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让他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
  然而萨克帝的情绪过于稳定,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发怒,让雄虫想稍微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
  “你可不可以别那么凶地吓我。”
  雄虫小声说,他骑在黑色的异化工雌身上,在对方恢复成站立的姿势时搂着对方的脖子,
  雌虫因为刚结束战斗的缘故,身体比平时的温度更高,信息素的味道让格拉的尾巴再次卷了卷。
  “我刚才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
  这矛盾的情绪一直维持到见到新的巢穴为止。
  老年管理虫以一种复杂的表情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崭新的巢穴,虽然核心种说了第一场免费,但对方还是扔下一袋能源石,随后转身离去。
  格拉立刻钻进了这个巢穴。
  一个小小的巢,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核心种的巢穴都要小上很多。但他无法理解地感到快乐。
  他不难过了。雄虫想。
  巢穴里只有一个窝,干净又整洁。
  他像个充满好奇的虫崽那样,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从螺旋形的墙壁花纹,到靠近墙壁的那个还算宽敞的窝,窝里铺满了柔软的织物,看起来轻飘飘软乎乎的。
  黑色的雌虫抱着手臂靠墙而立,看着雄虫跑来跑去,小尾巴摇来摇去像一只快乐的幼兽。
  解除深度异化状态花费了更多的时间,黑色的鳞片像是不情愿离去一般,一点点地隐没在皮肤下。
  一旦脱离极度兴奋的状态,让血管扩张的激素逐渐回落至正常水平,疲惫便逐渐涌上来。
  萨克帝看着开心的雄虫,没有出声打扰对方。
  他已并非人类。
  这场恶斗让萨克帝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度认识到这一点。
  不存在“人类的灵魂被塞进恶兽的躯体中”的事情,人格本就依附于肉/体而存在。即便红太岁曾经提议将他的人格上传至数据天穹,他也不认为那个以银河系内环网为身躯载体的他,还是原本的他。
  属于人类的萨克帝·沙利勒班,只能活在以人类身份存在的有限时间里。
  当意识出现断层,迷信意义上的重生与永生则不再具有意义。
  红太岁本该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便回应主导者的呼唤。
  但对方没有出现。
  一次都没有。
  经历过太多“事已至此”的情况,他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无论是新身份还是新身体,接纳起来都不算容易,和他以往做过的很多决定一样困难。
  这并不意味着需要放弃寻找自己的搭档,红太岁是首选合作对象,它必须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随便选了个地方坐下,萨克帝闭上眼睛休息。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思考,无论是关于虫族还是关于自己。
  太多的谜团像是乱糟糟的毛线球。
  他也必须换一种眼光去看待自己目前所身处的种族,不能再将身边的生物简单划归到“敌人”的分类中去。
  愤怒是这个宇宙中最无用的东西,随处可见,毫无价值。
  一个极为残酷的现实是,人很难做到“我杀我自己”。挣扎求生是每一个生命的本能,无论开局抽中多么烂的牌,都只能捏着鼻子继续打完。
  倘若他使用曾经的做法与这个族群相处,那么总有一天会将自己逼入死胡同。
  人类不会接受一只雌虫,而虫族能不能和他处得来还另说,腹背受敌的滋味谁遇见谁知道。
  这是个听起来很不符合他个人道德观的结论,但宇宙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即便是互相撕扯了几十年,好几次把对方族群推到团灭边缘的两个恶邻,在停战后也披着虚假的微笑握手言和、建立起了短暂的合作。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黑白。
  这并非玩笑。
  回不去人类那边,他就得想办法扎根在虫子这边,将能弄到手的东西全部弄到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