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笑声很突兀,但听着没什么恶意,就是在这节骨眼上让人有些莫名不爽。顾陪林转头看向陈谌,眼神很冷,无声地询问:
你有事?
陈谌收起笑,无所谓地说:“抱歉。”
刚在江边没注意到,顾陪林这时才仔细观察到,这人模样还不赖,穿着十分土气的廉价羽绒服也遮不住这人的端端正正的五官,略显低调,倒是十分赏心悦目。
顾陪林略一打量,屁股上若有若无的痛感反复敲打着他的智,他感觉喝酒的后劲有点上来了,暗暗自认倒霉。
他推开警局大门,只想快点走出这是非之地。
天空阴沉沉又黑压压的,风一吹,下起细细丝丝的雨来。
顾陪林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余叔,让他来接自己一趟。
雨一扎风一吹,顾陪林打了个寒蝉,身上的薄大衣越发轻起来,心里越来越烦躁。他往旁边一瞄,看到站在路边的陈谌。
陈谌看手机里被取消的出租订单,有点呆,他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从这里到家走路可以省多少钱。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决定走回去。
就三公里路而已,咬咬牙一会儿就到了。
心动不如行动,做事方面陈谌是绝对的行动派,脑子里念头一过便立马转身,十分利落干脆。
然后,那转身离走的背影碰上顾陪林不经意扫过来的目光,像个挡板一样,把顾陪林的注视严严实实地避开了,像是故意走开一样。
顾陪林:……
这人脑子是有什么毛病?
顾陪林用一种送灵的眼神目送陈谌走远,然后咬牙切齿地念道:
“有、病!”
余叔很快就来了,微微地笑着示意顾陪林上车,眼神却十分阴沉可怕,像两把飞刀,恨不得化成实形把这个半夜三更催命的豪门崽子给砍了。顾陪林视若无睹地坐上车,笑着说:
“不好意思余叔,碰上个找事儿的,今天麻烦你了,回头我再跟我爸说一声,谢谢你。”
说完,他就一头仰在车靠垫上,双眼一闭,像是被毒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余驰对这个富二代少爷的尿性了如指掌,深知此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敷衍人的功夫十分了得,他皮笑肉不笑地一笑:
“没事哈。”
然后认命地开车。
顾陪林本想低调一点儿悄悄溜进去,却不想一进门就被一只大肥猫差点给绊了一跤。此猫通体黑色,只有眼睛珠子有一点褐,大晚上要不开灯就跟穿了隐形衣一样,正是顾陪林那老冷着一张脸的第二任后妈养的小畜生。
顾陪林堪堪稳住脚后跟,心里暗骂了一声,但又庆幸没发生太大动静。但还没等他彻底松口气,那死肥猫又好死不死像看到情敌一样激叫一声,跳上门口的小桌台,把一个塑料装饰积木推倒下桌——
然后那积木在光滑的大石地板上发出十分高调的“砰”的一声。顾陪林感觉都有点耳鸣。
过了三四秒,顾陪林没听到伴随脚步声的悠悠教育大论,不免松了一气。
看来那姓顾的还没回来?
顾陪林意识到这一点,就放开身姿大摇大摆起来,把客厅的灯咔咔一开,仰头一倒,随手扯过一张毯子搭在身上,大有就在这里睡上一觉的意思。
那猫喵了一会儿,安静下来,悠闲地跳到沙发的另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顾陪林。
顾陪林瞅了它一眼:“看什么看,别想找我要吃的,找你自个儿主子去。”
他一偏头,“不过这会儿她还在那什么国际酒店陪顾总套路人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谁叫你不投个好胎呢?你,“他撑脑袋用眼白对着那猫,“就饿着吧。”
说完,他把一个靠枕垫到头底下,又拿了一个垫到屁股底下,缓缓合上眼睛。
那猫轻轻靠过来,一声不响地钻到顾陪林的臂弯里,缩成一个毛团,也慢慢合上眼睛。
今天是顾铭盛的五十二岁生日,身为多个股权实掌控者和国内数一数二的债券创立集团最大股东,生日的排面可谓是十分有看头。而身为顾铭盛为数不多的正规渠道官方儿子——顾陪林,无可奈何地成为了各界商业老总的头号巴结对象。
正可谓是虎父无犬子,上梁不正下梁歪,顾铭盛还年轻的时候嘴皮子就十分厉害,无论哪路神仙人物说什么他都能左右逢源,一套舌灿莲花把别人讲得一愣一愣,铜的也能说成金的,死的也能编成活的。
而身为顾铭盛的正牌儿子,顾陪林虽然从小没在他爹身边呆着,可即便是远在国外,也十分福至心灵地把他爹那一套继承了过来。只是基因序列略一排列,那套唬人的在他这里变成了敷衍大法,虽不像他爸一样能说会道,却也十分擅长应付各类场合机景,将礼貌又不失尴尬的拒绝发挥得淋漓尽至,可谓是自成一派,又有迹可循。
顾陪林摸索着把手上能闪瞎狗眼的宝石珠子儿童手表取下来,然后随手一丢。
为了装醉而被迫出此下策戴着这傻缺玩意儿,恶劣程度简直能排上顾陪林最烦躁事件的前三名。
第一名尚未明确,第二名就是刚才被赶去局子里那事。
顾陪林又无可避免地想到了陈谌,心里一阵晦气。
长得眉清目秀的,却跟自己命里犯冲。
果然,长得好看的都不是什么靠谱的东西。他那二后妈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