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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听起来就像他的心在滴血。
  风衣摩挲一阵,发出沙沙响声,谢秉川往前踏了半步,抿直嘴唇,又轻声开口:“你知道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你做了。”余温言说,多说一个字都是煎熬。
  他扶着落地窗沿,往后退了一步,踩入院子积雪的水泥地。
  风雪刮急也才过去没几分钟,院子里已经堆积起了一层雪来,软的,厚的,踩下去,雪吞噬了他的脚,直到脚腕,细听还有些许嘎吱响声。
  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可不知为何,在他彻底踏入雪地前,谢秉川快步往前走了两三步接近他,将他往里一拽,紧咬牙关:“不准后退。”
  余温言一阵错愕,被拉着往客厅里趔趄几步,鞋底携带不少残雪,散落在地,很快化了。
  怎么不一样。
  余温言面庞僵硬,在风雪交加的天气里,竟起了一身薄汗。
  和他梦里演练上百遍的预演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从未经历过的发展,可能只会导致更严重的结果,比如,他们都活不下来。
  余温言敛声屏息,咬着后槽牙,手一使劲,甩开了谢秉川的手,还顺带将谢秉川推远好几步,借此空档,退至院子中央。
  “别过来。”余温言厉声。
  他整个人都融在了雪幕里,冷白灰发色和猛烈的暴风雪交融得没有一丝异样,浅蓝色冰眸在纤长垂落睫羽的遮盖下,越发难寻。
  白日有光却无温,可寒冷的冬风抵及他毫无遮蔽的身体各处,犹如一团携带火星的秸秆,落入堆叠的稻草中,瞬息引起燎原烈火。
  身体尚未连接好的地方开始开裂,已连接好的部分外表正常,内里也在一层一层断裂。
  血漫上衣服,漫上指尖,悬成血滴,将掉未掉,风雪肆虐,卷走了悬停的血滴,染红了一片又一片雪地。
  灼烧的、滚烫的、锋锐似刃。
  谢秉川脸色煞白,一对眼珠子像嵌在脸盘上的细缝里,仿佛一瞬间就比刚才老了好几岁,凝滞着,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好久都只有沙哑低低地吐息。
  一把钝刀,刮的是两个人。
  他只想让谢秉川别再看了。
  “你回来,你不能晒太阳,别再往外走了。”谢秉川声音很轻,一经出口,很快便飘散在风雪中,不见踪影。
  揉皱的离婚协议书被余温言掏出来,抖了抖,立于谢秉川眼前,他声音也碎得一块一块的,拼不起来:“离婚。”
  “好,离……”谢秉川声音在抖,“我和你离……”
  再度偏离既定的梦境轨道了,梦境里谢秉川最开始说的“不离”。
  但行至此,余温言深知,他没有退路了。
  折叠刀折射着光,落进谢秉川眼底,惹得谢秉川一阵错愕,讷讷几许,唇瓣翕动:“我已经答应你离了……温言,够了,不要再继续了。”
  “不准过来。”余温言拿着刀,刀锋对准谢秉川。
  准头似乎有些歪扭,抖来抖去的。
  余温言不知怎的,思绪飘摇地想,他的准头哪有那么差,读私立院校的时候,他总是射击课的top1,没人比他准度更准了。
  “你往我身上划。”谢秉川说着,又往他走近一步。
  他转而即刻将刀锋指向自己的心脏,谢秉川果不其然停住了脚步。
  “你停下。”谢秉川胸膛不住起伏。
  余温言舌尖掠过齿列,咬紧牙关撩开外套。
  “噗呲”一声,刀尖刺入心脏,新疼加旧伤,疼得余温言额角直冒冷汗,眉间蹙起。
  谢秉川只剩下时不时淌出的“别”字,不停摇头,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他一刀、一刀,清醒缓慢地划开他的心脏,整个人已经被血色浸湿,找不出一处干涸。
  曾经,他落入圈套,被锁在手术台上被挖走腺体,谢秉川来迟,只见到满间手术室,随处可见的、喷溅的血。
  如今,他当着谢秉川的面,拿着一把刀,划开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被血吞噬。
  余温言疼的,咬着牙,身体颤着,却一声也不肯呜咽。比起身体的疼,心脏的疼更是无所遁形,不住地抽。
  他固步自封,不敢冒险,也不愿冒险。
  或许另辟蹊径,也能遇见藏在折角后的新村,可他不敢。柳暗花明的代价并不沉重,可他需要拿谢秉川的命去赌,他怎么敢。
  “行了……行了……温言,”洇了血的刀被谢秉川抓住,抓握得用力,指缝探入指尖,谢秉川要将刀从他手中夺走,冷杉味漾开来,同他满身的荔枝味混在一起,声音破碎,满是乞求,“别划了,你别划了,我现在就签离婚协议,你停下。”
  心脏里的芯片露出一角,余温言拣着边角,将芯片拖拽出来,折断扔开。
  “带我去洗标记,我明天就走。走了之后,你不许来找我,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他听见他自己说,却疼得站不稳,坠着往前跌。
  眼前又白,又红,他身上甩出的血珠,又将那刚被覆盖薄薄一层雪、透出丁点红色的雪地染红,血顺着渗入一层又一层雪地,鲜红刺眼。
  积了几层雪了,应该能把他整个人都埋进去。
  堵住他的呼吸口、他的嘴巴、他的心脏,砸出个适合他的雪坟坑。
  可他没砸下去,被谢秉川接住了。
  搭在他脸侧的指腹摩挲着、颤着,好像很冷,但他没感觉到,不多时,便被谢秉川扯着,拽着,拖回了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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