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言淡站于侧方,也默默握上了刀柄,保持警惕的状态。
  伏清合看了片刻,见他没有多余动作,便任由他笑了一会,发泄了情绪,这才喝止。
  “接着说。”
  “是。”陈子良十分配合,他深吸一口气,“作为沣县人,我在郡城也有些人脉,得知郡城南边有一处老宅是刘翁曾经所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过去洒扫,维持宅子中的整洁。我查过那人,是刘翁曾经的老仆,成后便不住在老宅,只定期前去整理。”
  “我非常敬佩刘翁,因此会趁老仆不去之时,偷偷翻入老宅,想要看看他曾经住过之地,与之神交……”
  “谁知近段时间,老仆打扫的次数逐渐增多,有一次我还差点撞见了他……所以我猜想,可能宅院的主人近日随时会回来,而老仆也不确定具体时间,只能每日来打扫。”
  原来刘翁虽未通知京中之人,但告知了老家这边,因此被人猜出他的行程。
  伏清合想着,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看见老仆的变化,又知晓他致仕的消息,我猜到刘翁归期将近。刘翁声名远播,大家知晓他在此处,便会有许多人前来拜访。我身份低微,定是排不上号,因此想趁着他刚回还未传出消息之时过来。”
  “所以我每日都在入郡城的必经之路守着,就这么等了一个多月,时间太久了,我都渐渐对自己的推测失去了信心……”
  “世事难料,我刚放弃去等候,提着东西准备去婶婶家中的路上,却意外见着了刘翁的马车。他十分低调,只带了夫人和老仆,马车也不起眼,如若不是多年前见过他,记得他的模样,我怕是也看不出来。在埋葬王宽之后,我以王宽的身份入城,便来到了他的宅院前……”
  “命中注定让我看见他,也是注定我会去拜访他。”
  陈子良的偏执终于显露出来,眼眸被墨色浸染,杀气毕露,“如若不是这次拜访,我还不能知晓名满天下的刘翁,竟然是这样一个虚伪之辈。”
  “他因你的身份拒绝见你?”
  依旧是摇头。
  “他不仅不嫌弃我,甚至热情接待了我。如同一个普通的老者,问我学业情况,关心我的衣食起居……”陈子良述说当日情境,面色毫无感激之意,反而嘲讽轻笑,“我满心欢喜,把我所思所想的困惑说了出来……我述说出我的半生经历,想得到他的指点。”
  “他却说,我心思太杂,该多花些时间读书。”
  “多花些时间读书?”
  “哪来的书?哪来的银子?哪来的时间啊?没钱买书,花时间赚钱,没时间看书……周而复始,这就是寒门。”
  陈子良冷笑一声,“刘翁变了,他早已忘记当初还是学子之时所遭受的窘迫。我听不下去,站起身告辞,他怒斥我不懂礼数。”
  “于是我问他,抄一百字能得多少钱?他答不出,甚至不知市场上粟米之价……”
  “我心中绝望,寒门之子成为尚书令,在朝堂多年变成了如今模样,和那些高门大户所出之人有何区别?”
  “本想离开,但他却不依不饶,家中老仆也对我多有辱骂……就仿佛他们的高贵身份能接待我便已经是礼贤下士,而我却是不知感恩的刁民。”
  陈子良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慷慨激昂的怒斥!
  “高贵?他们不也是一身血肉,能有多高贵?”
  “他们也会怕死喊疼,流血流汗,跪地求饶,能有多高贵?”
  “高贵……哼,最后也是了无生气的归于尘土罢了。”
  他越说越激动,气得双目赤红。
  言淡几人合力把他按到凳子上也不能使他冷静,直到伏清合站于他身后,以手击颈将他打晕。
  第115章 大雪(上)
  陈子良的作案动机已确认,可惜的是王宽已死,这个残忍至极的凶犯为何会如此行事,众人便不得而知了。
  但言淡看过他的资料,大概能猜测出个一二。
  此人是其父老来得子,和父母年龄差距极大。
  其家中是父亲做主,而王家信奉‘不打不成才’的高压教育。
  曾有近邻表示,早年王家经常传来幼童的啼哭声。
  也有街坊见到,夜间王家曾紧急请了大夫上门。次日便传出王老爷子教训其子打得太狠了,导致人晕了过去。
  如此一来,王家在附近一片的名声并不好。
  再加上王父控制欲极强,在外也独断专行,更加无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到其家中,导致王宽二十来岁也未成婚。
  王宽是独子,无可倾诉的对象,再加上家中所有仆从皆是王父信任之人,年龄也大多是五十岁往上……
  一个年轻人被‘困’在此处,又有暴烈专横的父亲,因此对长者皆产生了偏激的怨恨。
  前段时间父亲的去世,使他关在牢笼里早已扭曲的魔鬼挣脱了束缚……
  酿造出如此恶果。
  捕快们又花费了许多时间整理案卷,终于在几日后,让这连环劫杀案、误杀案和模仿杀人案,三案合并,在同一天尘埃落定。
  ……
  雪越落越大,压得木质的房梁略弯,时不时便得派人上房顶将厚雪扫落。
  路面是晶莹剔透的雪白,远观倒还有一丝诗意的纯美。
  当人走上去,那寒雪漫过脚面,又涌上脚腕之时,冷意从裤腿侵袭而入,冻得皮肤发麻,直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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